說話間,秦仙仙又風風火火地從房裡出來。經過沈傾漓身邊時,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輕聲笑道:“秦二姑娘,要幫忙麼?”
秦仙仙笑了笑:“沈公子,家事而已,就不勞煩你費心了。”隨後轉身吩咐道:“綠綺,看茶。”
“是,二姑娘。”
秦仙仙留下院中三人匆匆趕去了柴房。
柴房外,蓮心在門外守著,柴房裡倒是安靜。秦仙仙也不覺得出奇,畢竟這嬤嬤自己做了見不得光的事,怎麼好意思在秦府大喊大叫。
“二姑娘。”
“開門。”
“是。”
蓮心轉身把門外的鎖打開。
吱——
門被推開了,裡麵的老嬤嬤坐在地上,應聲抬起頭來。看到來人是她,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感到有些詫異。
她原本還以為是蘇宜秋發現了端倪派人把她捉起來的,怎麼會是她呢……
一個小丫頭片子,倒是好對付多了。
老嬤嬤原本有些垂喪著的臉,突然多了幾分鎮定自若。
秦仙仙饒有趣味地看著她臉上的變化,把她的心思猜了個十之八九。
“蓮心,把門關上,在外麵候著,不要讓人靠近。”
“是。”
吱——
門關上了,那老嬤嬤反而先一步開口,冷聲質問起她來:“二姑娘把老奴關起來,這是何意?”
“跟嬤嬤敘敘舊而已,嬤嬤不必緊張。”秦仙仙溫聲笑道。“不知嬤嬤跟在姨母身邊多少年了?”
老嬤嬤起身瞅了她一眼,雖然對她的話感到有些疑惑,但還是如實回答:“三十多年了,二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三十多年了啊,那想來以前也是在蘇府一並跟著姨母過去的囉。”
“自然。”
“那嬤嬤也是看著婉婉表姐長大的?”
“那是。”老嬤嬤稍稍抬了抬下巴,語氣有些得意。
她跟在夫人身邊多年,在趙府雖是下人,但誰不給她幾分薄麵。
秦仙仙倒是對她的態度毫不在意,畢竟她都是老油條了,哪裡會把她放在眼裡呢。
她微微一笑,也不跟她拐彎抹角了:“嬤嬤做了三十多年的忠仆,今日一朝背叛,可想過後果?”
老嬤嬤抬眸看了她一眼,原本輕蔑的神情隱約有些驚異,隨後又神情自若。“老奴聽不懂二姑娘在說些什麼。”
“嬤嬤不必跟我演戲了,那藥我已經派人查看過了,嬤嬤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犯死罪。”說著說著,秦仙仙的語氣漸漸開始冷淡起來。
那老嬤嬤一愣,隨即厲色道:“二姑娘,你莫要胡說八道,什麼藥不藥的?我一點都不知道。”
秦仙仙勾起嘴角譏諷一笑:“嬤嬤如今被我的侍女抓了現行,還想抵賴?我已經找大夫瞧過了,那藥可是劇毒,是會要人命的東西。”
老嬤嬤眉頭一擰,雙唇微微張開,有些難以置信。
劇毒?不可能,怎麼會呢?夫人明明跟她說,那不過是……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秦仙仙接著冷聲道:“你們趙家人真是好謀算,為了救姨丈出獄,竟然想用婉婉表姐的命來換,當真是惡毒。”
老嬤嬤眼珠子一轉,急聲道:“不可能,怎麼會是劇毒,那不——”
抬眸間,她看到了秦仙仙臉上閃過一抹得意,恨道:“你詐我?”
秦仙仙彎唇一笑:“兵不厭詐嘛!不過嬤嬤確實是下藥了,是不是劇毒又有何區彆?”
老嬤嬤臉頰抽動了一下,咬了咬牙:“我那不過是補藥而已,二姑娘,你未免管得太多了。”
秦仙仙斜睨著她,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居然還在嘴硬,果真不好對付,不過,她有的是辦法。
秦仙仙看了一眼旁邊的柴堆,彎腰撿了一根趁手的長木棍,慢慢逼近她。
那老嬤嬤咽了咽口水,眼睛瞪大,被她舉起的木棍逼得節節後退。
秦仙仙斂了斂臉上的笑意,冷聲道:“嬤嬤彆動,這棍子可不長眼睛,說不定下一秒,就會不小心碰到嬤嬤了。”
“二姑娘,你——你這是做甚?”
秦仙仙從腰間掏出一包藥粉,斜睨著她:“嬤嬤,既是補藥,不如今日,就讓嬤嬤自己來嘗嘗?”
“這——這藥名貴,是夫人特意配給五姑娘的,我——我這種奴仆怎配服用。”
秦仙仙暗暗咬了咬牙:還裝?巧言令色。
她揮起手中的棍子,毫不猶豫地朝著她打了下去。
啪——啪——
棍子抽打著她身體,發出的聲音在這個靜謐的柴房裡,引起回響。
老嬤嬤閉著眼睛,咬著牙關,硬是一聲不吭。
秦仙仙微微皺了皺眉。
真是好硬的骨頭,看來得下一劑猛的才行。
秦仙仙眸色陰沉,譏諷道:“這是什麼東西,嬤嬤清楚得很。既然嬤嬤不配服,那便由我來代勞。嬤嬤好好斟酌斟酌,若是我出事了,我父親一查,此事必定會牽連姨母,到時候姨丈彆說出獄了,會不會死都是個問題。”
老嬤嬤身體一抖,雙手垂於身前緊握,自覺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冷意。
眼前的少女不過十六、七歲,行為處事卻十分鎮定,仿佛能看破人心,莫名令人膽寒。
老嬤嬤一咬牙,低著頭把事情全部攬在了自己身上:“沒錯,我是下藥了,又如何?此事,都是老奴一人的主意,實在是你們秦府有負於我們五姑娘。”
秦仙仙冷冷一笑,把手中的棍子扔在地上,從袖中掏出剛剛在房中寫好的認罪書打開遞給她:“嬤嬤應該能認些字吧!這事既然嬤嬤認了,那便畫押吧!”
老嬤嬤聞聲迅速抬起頭來,定睛看了看認罪書,上麵完完整整地寫好了事情經過,她眼中帶著驚慌:“這——”
空口認罪和畫押那可是完完全全兩碼子事,一旦畫押了,那便是死證了,她可輕易脫不了身。
秦仙仙垂眸看向她,輕蔑地笑了笑:“嬤嬤是想自己來,還是我找人來幫你?嬤嬤要考慮清楚,多一個人知道,你們趙府的名聲就多一分危險。”
那老嬤嬤聽聞,突然就變了臉色,撲通一聲跪下,膝蓋向前挪了幾步,雙手攀上她的衣裙,顫顫巍巍道:“二姑娘,老奴以後再也不敢了,這認罪書,老奴實在是不能畫押啊!”
秦仙仙看著她,嘴角微微挑起,眸中閃過一抹寒光:“看來嬤嬤是想找人幫忙,我是在府中找呢?還是去府衙找呢?”
說完,秦仙仙把認罪書收回袖中,側頭對著門外大聲喊道:
“蓮心!”
“二姑娘,有何吩咐?”門外的蓮心應道。
老嬤嬤一聽,身體一震,又揪緊她的裙擺。
“二姑娘,不能啊……”
秦仙仙毫不留情把自己的衣裙從她手中抽出來,垂眸鄙夷道:
“嬤嬤,在我這畫押,我可能還會念及幾分舊情,待心情好了,這認罪書嘛,有也似無。但若是鬨得人儘皆知,一來二去,牽扯的人難免就多了起來,嬤嬤應當知道怎麼選。”
老嬤嬤垂眸,坐在地上,混濁的雙眸轉動了一下,眼中開始泛淚,聲音萎靡不振:“二姑娘,老奴畫押。”
秦仙仙看著她,把認罪書重新掏出來,笑道:“嬤嬤識趣就好。”
秦仙仙看著她把大拇指咬破,正要按上指印,她突然雙眸一眯,厲色提醒道:
“嬤嬤莫要跟我耍心眼,殘破的指紋可做不得數。”
地上的身軀一震,半晌後才顫顫巍巍地伸出另一隻手的大拇指沾上血跡,在認罪書上,印上一個指印。
左右死她一個而已,不虧。
那老嬤嬤的目光停留在認罪書上片刻,突然發現了端倪,雙眸一睜。
秦仙仙迅速彎腰把認罪書拿起來收回袖中。
“二姑娘,你——”
“我說過,兵不厭詐。”秦仙仙微微一笑。
認罪書她備了兩份,一份隻關乎這嬤嬤一人,一份搭上了她那所謂的姨母。
而如今她畫押的,正是後者。
老嬤嬤抬頭看著她,表情震驚。
想來她活了幾十年,居然輸在一個小姑娘手裡。
“嬤嬤,不是我狠心,這女子活在世上本就不易,若是自家人還要互相算計,那便更是雪上加霜。婚嫁一事,事關表姐一生的命運。勞煩您回去後轉告姨母,不要因為長輩的事,毀了和表姐的母女情分還有和我母親的姐妹情分。”
老嬤嬤聞言,眸中神色複雜。
她自己就是女人,哪裡會不知道女人的不容易。若不是自家老爺出了事,夫人也不會舍得拿五姑娘來當棋子,畢竟也是從小養在身邊的,怎麼說也是有感情的。她雖然勸過,但實在是所有方法都試過了,隻剩這一條路可走了。
秦仙仙緩了緩臉色,彎腰把她從地上攙扶起來。
打了一巴掌,也該給顆甜棗了。
“嬤嬤,今日這認罪書在我手裡,隻為求得表姐婚嫁自由,並無其他目的。還有,姨父的事情,我會讓父親了解清楚的,至於能不能幫上忙,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老嬤嬤身體一怔,看向她的眼神中帶上了幾分感激,然後恭恭敬敬地向秦仙仙行了個禮。
“老奴替夫人謝過二姑娘。”
秦仙仙微微一笑。
恩威並施果真是好使啊!這下,事情算是徹底解決了。
隻是可惜,自己去廚房磨的這包糖粉居然沒用上,剛剛就該倒嘴裡,嚇一嚇這老嬤嬤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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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仙仙回到院裡,發現沈傾漓、陳籌和趙婉婉在她院中擺了一張圓桌喝著茶。
陳籌和趙婉婉相談甚歡,沈傾漓坐在旁邊一言不發。
“表妹去哪了?”趙婉婉第一個發現她從院外進來,抬頭衝她笑了笑。
“唉!救人於水火去了。”
秦仙仙嘴裡雖然歎了一聲,但眼角飛揚,腳步也比剛剛出院子時輕鬆多了。
沈傾漓眼眸一抬,笑得溫潤:看來事情是解決了。
“救人於水火?表妹還有這本事?”趙婉婉起身過去把她拉到桌子旁。
“我隨口胡謅,表姐也信。”秦仙仙抬手掩嘴笑了笑,看向她的神情中,多了幾分慰籍。
眼前這個女子,命運應該已經悄悄發生變化了吧!
秦仙仙把視線轉到陳籌身上,溫聲笑道:“陳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陳籌抬頭笑了笑:“當然可以。”
沈傾漓和趙婉婉看著他們走到了一旁,然後二人開始低聲交談著。
“陳公子,是不是喜歡我表姐?”
陳籌臉上有些愕然,他沒料到她找他過來是為了問這個,而且還問得如此直白。
“陳公子的臉上藏不住心事,這兩日每每相見,公子的目光都會下意識停留在我表姐身上。”秦仙仙沒想到自己有一日,居然開始當起了媒人,牽起了紅線。
“秦二姑娘觀察入微,陳某確實對趙姑娘有意。”陳籌低頭笑了笑,臉上染上一抹紅暈。
“那便好!我這個表姐性格大大咧咧,對細微之事難以察覺,亦缺乏勇氣,陳公子若有真心,不妨一試。”秦仙仙笑道。
這陳籌看起來穩重妥當,與趙婉婉倒是相配。郎有情妾有意,怎樣都比原書屍骨無存的結局強。
陳籌看了看不遠處的趙婉婉,她也在看他,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接,陳籌眸中帶著幾分溫情,趙婉婉眸中帶著羞怯。
陳籌轉頭看向秦仙仙,笑著輯手道:“陳某謝過秦二姑娘提點。”
兩人又回到桌上坐好。
“表妹與陳公子說什麼呢?”趙婉婉湊到她身邊,幽幽問道。
“聊姻緣呢!”
秦仙仙話一出,桌上三人紛紛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