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離鶯啼被拖下去沒有兩刻鐘,滄瀾院又熱鬨起來了。
幾個身強體壯的彪悍婆子風風火火地闖進來。
“大小姐,老爺和夫人讓我們來請您過去!還得帶上您今日護著的那位丫鬟!”
姬嫿嗤笑。
雖然早料到柳輕梅必定沉不住氣,以為能有三炷香時辰,未曾想還是高估了她。
她推門淡漠瞧著院中那幾個婆子,冷嘲彎唇:“叫這麼大聲,我還以為誰家的狗呢。”
婆子們麵色一變,皆是神色難看。
姬嫿不輕不重地笑道:“既然是來請我,怎麼弄得像是要將我綁去?原來平日裡主母院竟是這般管教下人的?”
為首的吳婆子臉一白,她是原先柳輕梅從婆家帶來的,為人圓滑,如今是她那院裡的管事。
她心思千回百轉,若今日坐實大小姐這番話,豈不是將主母架在火上烤?
吳婆子忙收了囂張的氣焰,溫和一笑道:“方才是我們聲音大了些,還望大小姐見諒。”
姬嫿淡淡勾唇,並不應話,隻招手喊上柳依依:“柳兒,走吧,本小姐去給你討一個公道。”
院子裡的其他丫鬟婆子瞧著她們離開,一個個有些無奈。
大小姐還真是……
主母豈能被她拿捏?
滄瀾院離主母院著實有些遠,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後,姬嫿繞過九曲回廊,方才到前廳。
庭院雅致,香樟鬱鬱蔥蔥。
柳輕梅向來喜奢華,院內的擺設無一不是百年紅木,請了上好的工匠打造而成。
姬文斌同柳輕梅一左一右坐在主座上,姬舒蘭站在下側,正揚著小臉得意地說著什麼。
姬嫿上前盈盈行禮。
“嫿兒見過父親。”
柳依依一路忐忑難安,此時也跟著低頭行禮,眉眼規規矩矩的,挑不出一絲錯來。
三人的視線都被她們吸引過來,柳輕梅和姬舒蘭神情夾雜幾分嫌惡,待看清楚柳依依的容貌,又齊齊一愣,眼底劃過深深的嫉妒。
原來這丫鬟這般貌美,莫不是姬嫿想要用此人在東宮爭寵?
柳輕梅眼底沉思,麵龐浮現一絲忌憚。
她不輕不重捏了捏姬舒蘭的手,姬舒蘭卻趾高氣昂。
姬嫿不過一個蠢貨!
等到了東宮,她哭還來不及呢!
太子那殘忍的手段……
姬舒蘭眼底猛然閃過一絲輕顫與刻在骨子裡的戰栗!
姬文斌神色溫和,讓姬嫿起身,又問:“今日你懲罰了一位下人?”
“是,女兒見那丫鬟口出狂言,汙蔑於我,便派人懲戒。”
姬嫿聲音平緩,仿佛這不是什麼大事。
柳輕梅臉色一沉,這會兒沒心思糾結那丫鬟,她心中氣鬱難消。
鶯啼是她的人,若是今日不能為其出頭,日後還有誰敢為她做事?這主母威嚴還要不要了?
柳輕梅眼中寒光一閃而過。
“鶯啼隻是為你調教你帶回來的人,你卻將人打得半死不活。”
柳輕梅皺眉道:“這般心狠手辣,不說你院裡的奴婢,就是外頭的人知曉了,還不知會如何看我相府的教養!”
“這就不勞您費心了,賜婚的聖旨不是下來了嗎?”
姬嫿溫婉一笑,名聲?這種累贅東西,她重來一輩子,怎麼也不可能被它拖累!
“你……!”
這賤蹄子敢拿聖旨壓她?
但還不等說話,姬嫿突然抬起一雙淩厲的眼。
“主母是不是搞錯了一件事情?傳出去未免會讓人覺得您不分青紅皂白。鶯啼哪裡是替我調教丫鬟,我看是想要我這個位置,當大小姐呢!”
“胡鬨!一個丫鬟怎敢越過你!”柳輕梅死死地克製著怒火,雙眸卻陰毒無比。
她斂眸看向姬文斌,委屈道:“當初我見鶯啼聰明伶俐,這才送去她身邊,如今鶯啼平白無故受這般委屈,我若不為她聲張正義,日後如何服眾?”
這番顛倒黑白的話……!
柳依依生平最恨被人冤枉,她滿腹悲憤,小姐貴為相府嫡女,這一個兩個,卻如此咄咄逼人!
今日為護住她,小姐還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她滿腔擔憂凝重,卻被姬嫿注意到了,姬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投去一個安慰而沉穩的眼神。
姬嫿毫不客氣地盯著柳輕梅:“鶯啼以下犯上,哪裡算得上無辜。”
話剛落,隻見姬舒蘭臉色陰沉,一巴掌拍在扶手怒斥道:
“母親身為府中主母,日日操勞府中大小之事,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你卻是這麼報恩的?!”
姬嫿掃了一眼姬舒蘭,唇角似笑非笑,“我身為你嫡姐,可你就是這樣說話的?”
“你……!”
姬嫿懶得看姬舒蘭,冷聲吩咐身後的人:“來說清楚,今日你們聽到什麼了?”
兩個滄瀾院的丫鬟婆子戰戰兢兢走上前來,低著頭也不敢抬。
“那、那賤蹄子說大小姐冤枉好人,是非不分,還說大小姐大逆不道,竟敢違抗夫人命令……”
丫鬟婆子們跪倒在地,如倒豆子似的將鶯啼的話學了個遍,又道:“鶯啼話中有話,暗指大小姐惡毒,大小姐才動了怒的!”
柳輕梅手指猛然緊握,眼神閃過一抹冷色!
這滄瀾院的人真是半分骨氣也沒有!竟不出半日,被姬嫿收拾得如此服帖!
姬舒蘭已坐不住,當即怒目瞪向姬嫿,一手憤而指著她:
“你就是故意讓院子裡的人串供。為著今日汙告母親!”
好一個倒打一耙!
柳依依心疼又悲憤,當即重重跪在地上,揚聲稟告道:
“小姐並未做此等下作之事!今日小院人多,大家都看見了!奴婢敢以身家性命擔保,小姐絕對公正!”
“狗奴才!哪裡輪得到你反駁本小姐的話?!”
姬舒蘭眼底冷色滿溢,她勾唇,利落揚起手——
“姐姐管教不周,我便替她來教會你!”
柳依依嚇得渾身輕顫,卻執著地挺立,不躲不閃!
這是她的骨氣,也是她為姬嫿說話的忠心!
然而——
預想之中的一巴掌並未落下!
姬嫿一把抓住她的手,眸子寒光畢現,“我的人,何時輪得到你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