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耳聽長子說過巡查使是天子近臣,一句話就能定人生死,地方官員都把他當祖宗供著,每回巡查都是滿載而歸。
不過之前陸長離未成親,陸家由二房媳婦兒管家,所以陸長離的小金庫從未上交過。
“這……”陸長卿見瞞不過去,隻能和盤托出,“母親,並非我有意眛下大哥的錢,而是在江寧的時候,大哥那點錢都給了許家。”
“你不是說許氏視錢財如糞土?”
“妙嫣是不愛財帛,可不代表許家人不貪財,這錢不給,許家人根本不讓我帶妙嫣走!”陸長卿重重歎了口氣,“大哥留下的一千兩銀子都給了許氏的家人,不過就算有那一千多兩,也不夠還的。”
“唉!”陳氏呆呆望著桌上的粟米粥,“現在怎麼辦?”
之前她還以為許家人和許妙嫣一樣淡泊名利,正好可以省一筆聘禮,現在才明白該給的早就已經給了。
她長子留下的小金庫就這麼沒了,想想就心疼。
“還能怎麼辦?把衣服退了!”陸長卿道。
錦繡齋可不是普通的店,聽說背後靠山是某位王爺,敢欠債不還,錦繡齋的打手能把債主家裡的房子都掀了。
能在朱雀大街開鋪子的誰家裡沒門路?這樣的店陸家得罪不起。
陳氏不說話,隻拿帕子抹眼淚。
“要是我自己的衣裳退了就退了,可要妙嫣和婉柔把衣裳拿出來退,她們該多委屈?再說也不知穿過的衣裳,錦繡齋還收不收。”
母子二人相對無言,屋裡隻有火盆裡炭火發出的嗶啵聲。
半晌,陸長卿長歎口氣:“這賬還是讓方氏還吧。”
“哼,”陳氏冷嗤一聲,長長的指甲捏緊了帕子,“有錢辦生辰宴,卻連個賬也不幫我還,有她這樣當人兒媳婦兒的嗎?她根本就瞧不起咱們,想看咱們笑話。”
“她敢!”陸長卿將手中賬冊一丟,“她一個罪臣之女,有什麼資格瞧不起咱們?明日遙兒和遠兒的生辰宴,你直接讓錦繡齋的人去宴席上要賬,若她不肯就賣她的首飾!”
“對對,”陳氏靈機一動,“我怎麼沒想到呢?就不信她連臉都不要了,當著賓客們的麵,她怎麼也得息事寧人。”
鬆聲居後院中。
夕陽照著幾棵高低不一的鬆樹,樹影婆娑。
與屋外的冷清不同,屋裡卻彌漫著一股甜膩的香味。
“小姐不好了,陸二爺去梅花傲了!”丫鬟繡球匆匆從遊廊上跑過,進了屋連口氣都來不及喘,就手指外邊開始稟報,“奴婢聽說二爺還特意讓人買了衣裳和鞋襪給兩個孩子的生辰禮!”
正在調香的許妙嫣眉頭一皺,手中香丸滾進研缽裡:“原來那些話都是騙我的。他說什麼與方氏和那兩個孩子一刀兩斷了,可終究是撇不下親生骨肉。”
她一身錦繡齋的明黃銀絲衫裙,配上紅珊瑚珠步搖,烏發如雲,美得不可方物。
“那也不一定,奴婢瞧著二爺對小姐是真心的,或許……他隻是去瞧一眼就出來了。”繡球安慰道。
“你不必為他說話,二夫人給孩子辦生辰宴,老夫人和陸婉柔都不去,偏他要去,”許妙嫣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昨夜他就去了梅花傲,還瞞著我,男人果然信不得。”
她心裡覺得陸長卿信不得,可天底下的男人又有哪個能信?
天下烏鴉一般黑,丟了陸長卿,說不定下個更糟,矮子裡麵拔高個,隻能湊合罷了。
陸長卿畢竟有些才華,對她也溫柔,而且許妙嫣的確吃他的顏啊。
繡球低眉不敢說話。
屋裡空氣凝滯,香氣濃得讓人窒息。
“你去把我前幾日製的香塊拿來,”許妙嫣站起身,“既然他去了,我也去給方氏送個禮。”
“啊,小姐你去乾什麼?”繡球說道,“今日宴席上都是方氏的朋友,小姐你去了萬一吃虧怎麼辦?”
“那就要看她有沒有本事讓我吃虧了。”許妙嫣眉眼一彎。
“可惜了那南海露華香,送給方氏那個不識貨的!”繡球嘟著嘴道,“小姐還不如送給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