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內,負責埋葬戰死匈奴的俘虜返回後也沒有清閒。
拿著各種工具,在虎賁監視下打掃營內血汙,拾撿箭矢;其中能語言交流的俘虜則參與修繕營房。
天黑前,起碼要給傷兵們修好遮雨的營房。
校場內,眾人再次圍坐在一起。
柳孚將統計後的斬獲數據遞交,倉曹賈逵捧著竹簡:“累計俘獲二百三十七人,另有輕傷十餘人,旬月間可恢複。斬首一百八十三級,小王劉賀都及其子劉平授首。除去鎧甲、戰具之外,另有好馬十三匹,劣馬三十二,不能用的傷馬已宰殺五匹,還有十匹待宰。”
馬身受點皮肉傷,一般都能治愈,傷了腿腳根本救不了。
馬性倔強,也不能久臥,會反複增重傷勢,對馬也是一種折磨。
哪怕是虎賁帶來的家中有感情的老馬,腿腳受傷的話,也會宰殺。
環視諸人,賈逵繼續說:“一應戰具修複後,收歸公倉,會分配各隊。現在難的是俘虜與馬匹,該如何分配。”
說著他去看衛固,衛固點頭:“就此事裴法曹也與我商議過,現在軍資匱乏。我有兩個處理辦法,第一是將俘虜販賣,交換糧秣、器械;第二是營中獎賞給有功之士。參照各隊功勳,分給各隊,各隊再分。”
他去看趙基,趙基就點著頭:“絳邑至今不肯開門,紫金山又有烽火警訊,我們彆無選擇。就是內部分配,也要提防純胡作亂。”
真遭遇高強度戰鬥,俘虜裡的匈奴人,就是隱患。
誰都能意識到這個問題,但終究是俘虜,很多人也是第一次參加這麼大規模的戰鬥,顧忌頗多。
就如莢童,斬獲了劉賀都的頭顱,擔心連累家室宗族,將人頭讓給了趙基。
殺俘也是一樣的,誰提議,以後可能會遭遇匈奴的報複。
裴秀這時候開口:“就按功曹與我商議的辦,純胡編為苦力,被擄的良家子編成輔兵,能通言語的漢胡兒分給功勳之士做仆僮。那馬匹該怎麼辦?”
他側頭看衛固,衛固也想要這批馬。
問題是莫名的烽火示警,營中時間緊迫,不然他帶著這批馬去附近大姓莊園,能換來許多器械與糧秣。
見眾人望著自己,騎隊首領莢童、騎曹王琦更是眼神直勾勾。
衛固乾咳兩聲:“優先補充折損馬匹的健兒,餘下分給善騎之士。這樣下次追擊時,也能增長斬獲。”
莢童這才開口:“功曹明斷,若是昨夜有百餘騎追擊,那股鐵弗匈奴也難逃。”
衛固見沒有其他人表態,就去看賈逵:“梁道,你整理俘虜名冊,分類後,我們再根據各隊功勳,分配仆僮。若是沒有其他意見,就討論今夜如何備戰。”
第二屯將王甫搶在眾人之前開口:“比之我等,匈奴並不強。昨夜戰法過於保守,我以為當增強趙屯將所部。再有敵虜來襲,趙屯將為鋒刃,左右兩翼跟進,騎士繞擊,我想來敵千人以下,我等也能一鼓摧破!”
莢童要開口,他身邊的運輸車隊屯將相裡暴搶先說:“我也這樣認為,我隊參戰較晚,昨夜若有百人跟隨趙屯將,匈奴人是很難突破到校場的。”
還扭頭去看趙基:“趙屯將分配戰術時,也要考慮我們車隊。我們隻是有馬、有車分在了運輸,負責輜重。不是說我們這些人就不敢戰,或弱於旁人。”
裴秀見狀,就說:“阿季不要推辭,隻要能破敵,就不要在意末節。”
衛固也是點頭,戰利品不分配下去,虎賁可能會潰散;而分配下去,沒有像樣的前景,也會潰散。
趙基認真聆聽很是認同的樣子,扭頭去看柳孚:“大兄,各縣縣兵能否編入輜重隊?”
眾人目光轉移過去,柳孚當即表態:“我會遊說各縣縣吏,有些把握。”
附近旁聽的胡班當即開口,高聲:“隻要能破敵殺胡,我聞喜縣兵可以編入輜重。”
緊接著安邑派來的縣吏也是支持,周圍縣吏接連表態,柳孚就笑說:“此事就如此定下了,趙屯將繼續說你的安排。”
“是。”
趙基拔出綁在靴筒的匕首,在空地上勾畫:“第五屯沒有來,我們目前就步兵四屯,騎兵一屯,輜重一屯,其中輜重人力最多。這還不夠,新編輔兵、苦力也要編入輜重。”
賈逵這個倉曹就在管輜重車隊,這時候抬手:“趙屯將是要轉移?”
“也不能說是為了遷移營地,而是要讓戰兵各隊純粹一些,無須操勞營務,專心於戰事。”
見沒有其他人插嘴,趙基就說:“我們要打破鄉黨、地域偏見,擅長步戰廝殺的來步隊,如申屠隊官就擅長騎戰,他也可以去騎隊。這樣重編後,騎隊剽捷,步兵精銳,再來五百匈奴,我們就出營列陣,與之堂堂正正廝殺!”
莢童抬頭看邊上站立旁聽的申屠蘭,一笑:“我也覺得合理。若是這樣的話,騎隊壯而步隊四分,難免薄弱。”
哪怕近百縣兵有實戰經驗,但沒人會同意將他們編入虎賁序列。
虎賁自有榮耀與政治特權,僅僅是起步‘比二百石’的俸祿待遇,就不是縣兵能涉足的。
郡兵屯長,也就官秩比二百石,與最低的節從虎賁相等。
節從虎賁是什麼晉升環境?郡兵屯長又是什麼晉升環境?
莢童的話說的也有道理,第二屯將王輔就開口:“不若我隊並入第一屯,再分些人手充實第三、第四屯,這樣趙屯將所督百餘人,步兵三隊三百餘人,勉強可以結陣。”
周圍幾個旁聽的第二屯隊虎賁頭目也沒異議,都去看趙基。
趙基搖頭:“不妥,各隊不該這麼輕易裁剪、合並,合並簡單,想要再建一隊可就難了。”
說著去看車隊屯將相裡暴:“車隊可否分出一些虎賁,充實各隊?”
“這是應該的,車隊並入縣兵、輔兵、苦力二百餘人,可以分出五十名虎賁。”
相裡暴爽快答應,人員分流,合理搭配,對他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雖說是鄉黨,但也有親近之彆。
分流大部分虎賁出去,也方便他管理輜重車隊。
於是趙基就看向王輔:“步兵四隊,各有任用。我想選剽捷善走精熟山地的虎賁專列一隊,這樣前三隊正麵迎敵,山地隊迂回側擊。等大陽二縣虎賁抵達,再視情況重編。”
王輔瞥一眼柳孚,見柳孚不反對,就點頭:“可以,我隊願意重編。”
趙基這才看衛固:“大兄,這樣編隊可好?”
衛固認真思索的模樣,扭頭看裴秀:“如何?”
“可行。”
裴秀知道,這是在貫徹賈逵最初提議的混編策略。
那時候反對,是虎賁相互之間不熟悉,遭遇戰鬥會各自為戰,稍稍失利就會潰散。
現在經曆過一場幾乎全殲對方的輝煌勝利,已經具備徹底混編的基礎。
參戰虎賁也都有功勳在手,精神狀態有了蛻變,混編時,有功勳的什伍長能服眾,可以快速站穩腳。
裴秀想了想,就說:“將身份竹簡發放給虎賁,重新編隊後,造冊謄抄。造冊後,依官職高低,升授職務。”
他也去看衛固:“我等諸曹,就暫領仆射之職;列位屯長受領中郎,隊官為侍郎,什長為郎將,如何?”
“正該如此。”
衛固說著站起來,環視左右:“敵虜隨時會來,儘快整編軍書,重新劃撥營地。”
“喏!”
眾人陸續站起來應答一聲,賈逵無奈苦笑,這下虎賁真的自成一體了。
就算入衛天子,隨駕公卿有幾個敢動手拆解、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