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含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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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溫》

2024926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秋雨淋濕暮色,劇院外雨絲成霧。

場內正在進行古典舞劇正式彩排,舞台中央,她在曲調迂回中演繹最後一幕獨舞。

光影明暗間,一襲玉水色長裙嫋嫋出塵,動姿裡形神交彙,薄紗下若隱若現的纖細腰身,似古畫裡剛柔並濟的一筆。

最後一秒,身韻酣暢定格,大劇場內明燈乍亮。

掌聲熱烈。

“天呐,太美了吧”

“果然是天賦型選手,一招掀身探海都夠我苦練三年了。”

彩排結束,後台亮如白晝。

官方媒體今天到場,她作為主角跟群舞演員一起拍了些幕後花絮。

采訪結束,她提起裙擺小跑前往更衣室,半路在一眾讚美聲裡謙遜鞠躬,笑容溫柔伶俐,整個人精靈似的明媚,連額角的小汗珠都被襯得靈動。

——“書晗!又有你的禮物!”

溫書晗循聲回頭,一雙清月水眸顧盼生輝,笑裡含情。

禮物單看是一捧精致花束,她接到手裡,溫柔清冷的粉白色係,花朵中間放置了一個巴掌大的絲絨禮盒。

打開來,一對小巧的羊脂玉耳墜躺在中央,溫潤剔透的水滴形狀,光澤是肉眼可見的細膩,拿在手裡仿佛將要融化。

這質地不是市麵上普遍流通的料子,想必送禮物的人費了不少心思。

正琢磨著,給她遞東西的舞團好友湊過來開玩笑:“嘿嘿,又是那位匿名死忠粉啊?連彩排都要送禮物,不簡單哦。”

溫書晗低眸端詳耳墜,過了會兒,她把東西小心放回盒子裡,不經意地問:“對了,你有沒有看到是誰送的?”

“沒有誒,還是跟以前一樣,東西是保安轉送的,我問了,保安也說不知道。”

“好吧,謝謝啦。 ”

換好衣服卸完妝,儲物櫃裡手機響動,她欣然接起電話:“喂?棠姨。”

“晗晗!雨下大了,我讓言肆去接你哈,你倆正好順路。”

聞言,彆在耳後的一縷長發悄然滑落,她默了會兒,輕聲應“好”。

掛了電話,她把今晚收到的禮物一並放進儲物櫃。

櫃子深處已經堆了十幾份禮物,連同今天這份,很難不讓人猜測是同一個人送的。

風格主打一個一擲千金。

——“大手筆啊,真把咱們公司收購了。”

團裡的同事在談論微博熱搜。

文藝圈一向是資本加注的博弈場,旭昇傳媒在半溫不火的時候被屹鬆收購,股價一漲再漲,真有背靠屹鬆起飛的架勢。

“屹鬆啊——”舞團裡一道熟悉的嗓音插進來,“我閨蜜是總部hr,他們新上任的一把手前段時間剛回國,很帥,誒對了,你們知道我閨蜜說什麼嗎?她說幸好我這個身段混的是舞蹈圈,不然在屹鬆工作的話,肯定會跟上司糾纏不清,畢竟職場最忌諱美貌,你們懂吧?”

“”對麵的女生像看傻子一樣看她,“誰問你了?”

“切,你不問我還不能說了?酸了吧,你一輩子都見不到那個身份階層的人,而我隻要牽個線搭個橋就能見上。”

周圍七言八語,溫書晗安安靜靜,自顧靠在牆上搗鼓微信。

指尖在鍵盤上來回點按,她糾結片刻,發出一句:[棠姨說你來接我,你到了嗎?]

彼此太久沒聯係,她又換了新手機,兩人連聊天框都是空的,仿佛剛加上聯係方式的陌生人。

屏幕頂端的備注是他全名,溫書晗用食指百無聊賴敲了兩下。

十幾秒後,手機震動。

陳言肆:[圖片]

“”他真是一句話都懶得多說。

點開看,圖片是在車裡隨手拍下來的,位置是劇院側門。

溫書晗抿唇回他:[來了,等我一下。]

中心大劇院坐落金桐路,中西融彙的格調,劇場外繞了一圈淮京古建築,一派流光溢彩浮在雨幕中,化作碎金搖曳。

溫書晗拾級而下,踏著輕盈步調經過門前兩隻耀武揚威的石獅子,迎著冷風裹緊淺色披肩,向不遠處一輛黑色庫裡南走去。

雨意綿綿,邱助理及時下車幫她撐傘,為她拉開後座車門。

溫書晗帶著一絲猶豫低身入座。

車門關上的瞬間,一絲闊彆兩年的杜鬆香辛冷泛起,夾雜著苦橙葉氣息縈繞鼻尖。

她刻意不去看身邊的人,默默整理好裙擺。

車子發動,後座空氣微微凝滯,一層昏薄月色流映其中。

一旁的男人懶洋洋閉目假寐,搭著二郎腿,一身深色西服還沒換下來,外套衣扣隨意敞開,沒什麼溫雅感,倒襯出一絲半熟的落拓不羈。

溫書晗並了並膝蓋,下意識將身體靠向車門一側。

邱助理一邊開車一邊偷瞄後視鏡,總覺得後座氣氛有點怪異。

幾分鐘後,助理接完一個電話,及時向後座轉述:“陳總,曹先生說想約個時間請您吃飯,關於那邊改組董事會的事兒,他想請您給他拿個主意。”

陳言肆眼皮都不掀一下。

車裡冷森森靜了幾秒。

“哪個曹?”

微含倦怠感的聲音近距離落至耳畔,熟悉卻又暌違已久,尾調低沉沙啞,仿佛繞著她的神經末梢兜來轉去勾了一圈。

無意識地,溫書晗抬手撚了撚耳垂,目光移向窗外。

助理答:“是旭昇傳媒的曹先生。”

聞言,陳言肆興致不高,一身懶骨在後座的昏暗光影裡浸了會兒,淡笑一聲,語氣慢條斯理:“旭昇財報的窟窿比他臉還大,想著吃飯,吃什麼,牢飯?”

頓了頓,助理正色點頭:“明白了,我會提醒曹先生。”

溫書晗暗自揣摩,自己是聽到什麼商業機密了嗎?如果旭昇有經營風險,為什麼要收購?

算了,與她無關,資本下棋步步為營,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車窗玻璃印著模糊雨痕,窗外霓虹掠影,成排的梧桐樹飛馳而過。

“外麵有什麼東西那麼吸引你。”

溫書晗愣了下。

他在跟誰說話。

“跟你說。”

“沒什麼東西。”她輕聲細語應他。

闊彆兩年的第一次對話。

但比起他們認識的十年,這兩年實在不值一提。

陳言肆氣定神閒,像乏悶時隨意找了個人閒聊,打發時間的語氣:“脖子不酸?”

頓了幾秒,溫書晗收回落向車窗外的目光,勉強把腦袋轉正,硬著頭皮說:“不酸。”

他笑了下。

低沉短促的,帶著一絲嘲意的笑。

她悄然看他一眼。

陳言肆依舊靠著椅背小憩,側臉輪廓倒映在窗玻璃上,一種足夠惹眼的俊然硬朗。

這個人身上總有一份和諧的矛盾感,表麵有二十六歲的男人應該具備的成熟,但一晃眼,又總能看到他十八歲時純粹的少年感,那些肆意灑脫與桀驁不羈,總像鋒芒一樣透出。

年少時的頑劣化作淡漠沉澱,他大部分時間不愛說話,懶傲裡有幾分清冷自持,似乎永遠向前看,從不會分神留戀過往的一切。

溫書晗再次扭頭看了眼窗外,發現距離回到老宅還有一大段路程。

第一次覺得車速太慢。

不知不覺,兩道似有若無的香氣各自彌漫,在後座裡無聲交纏。

手機貼著掌心震動。

溫書晗點開“有福同享有難退群(3)”,群聊界麵跳出一條鏈接。

是社交平台上一張高糊的遠拍照,短短半小時內評論數和點讚數激增。

環境是中心大劇院,畫麵裡是一張熟悉而冷淡的麵孔,他坐在昏暗觀眾席,鬆散的目光落向舞台中央。

顏控的時代,樓中樓都在好奇他是誰,跟樓風格統一為“有消息了踢我一下”。

溫書晗呼吸放慢,下意識攥緊了手機。

群裡又蹦出消息。

[這臉好像前夫哥啊!他去看彩排了?他下雨天專門去看彩排??]

[不一定是今天拍的吧,前夫哥不像會乾這事兒的人。]

“”

她跟陳言肆那些隱秘的過往,隻有兩個最親密的朋友知道。

二人有眼力見,但不多,八成是發完才想起來這是群聊,溫書晗也在,於是連忙撤回了消息。

界麵清空,她腦子裡緊跟著白光一閃。

身邊的人會不會看見她屏幕了?

這麼想著,她睫毛微顫,視線緩緩落到一旁。

幸好,虛驚一場。

然而就在她收回視線的前一秒,陳言肆順著她注視的軌跡,悄無聲息睜眼看了過來。

昏暗裡視線相撞,溫書晗微微一怔。

目光交織,他偏額看著她,眼皮懶散半闔著,眼神裡恍然滋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幽深。

像盯著獵物。

她莫名心緊,匆忙挪開了眼。

雨勢漸小,車子通過警衛例行檢查開進崇園,沿著半寬敞的小道一路直行。

前方有稀疏燈光一字排開,彆墅之間隔得稍遠,中西合璧的建築風格,在夜幕裡透出一絲清寂。

幾分鐘後,助理平緩刹車,溫書晗準備打開車門,不料披肩滑落,堆在座椅上。

下一秒,一隻手勾著輕薄布料為她拎了上去。

屏息間,微涼指尖擦過她纖瘦肩膀,她條件反射性輕微瑟縮了下。

陳言肆微垂視線看著她,替她勾起披肩的手越過她身前,幫她行雲流水按開車扣。

車門開了一條縫,溫書晗短暫回神,鎮定道:“謝謝。”

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裡,她刻意回避著視線,陳言肆保持慵懶坐姿,誰也沒動。

片刻,他漠然不語,抬手靠近,骨節清晰的手指繞起她耳邊垂落的一縷長發。

她呼吸緊了緊。

一秒鐘過分漫長,知覺放大數倍。

柔軟發絲繞指半圈,他動作緩慢,替她將長發彆到耳後,壓迫感無形而有聲,沉啞地落至她耳畔:“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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