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芳塵從融合的記憶中,可以十分輕易地分析出來。
原身這個假世子,之所以會“淫惡無度”,和他的成長環境以及家庭教育脫不開關係。
因大魏與青蠻連年交戰,鎮北王鎮守邊疆,並不常回位於皇天城的王府。
顧芳塵在王府生活整整十九年,和鎮北王見麵的次數,居然一雙手就可以數得過來!
而其中原因,竟然要麼是因為顧芳塵被人下毒,要麼是因為他闖下大禍需要善後。
在他眼中,自己這個兒子想要見到心中又敬又怕的父親,得到他的關注,竟然隻有兩條路可以走。
要麼他自我毀滅,要麼他毀滅彆人。
顯而易見,顧芳塵選擇了後者。
大魏以武立國,全民崇武。
在丹田被廢之後,顧芳塵儼然已經成了皇天城功勳子弟圈子內的最大笑柄。
而人往往越是缺什麼,就越是追求什麼。
顧芳塵缺失的自尊,就以驕奢暴戾的外在表現代償了。
更重要的是,鎮北王妃寧采庸對他幾乎是無限的溺愛和包容。
顧芳塵屢次被害,寧采庸性子溫柔,又自覺對他虧欠良多,無論他如何胡鬨,都會儘力幫他擺平事端,滿足他的要求。
這直接導致顧芳塵被養成了一個巨嬰。
內在空虛,便要無止儘地向外索取。
他越是頑劣,從被人那裡獲取的情緒價值就越多,長此以往,自然變本加厲。
常言道,慈母多敗兒。
寧采庸就是那個毫無底線可言的慈母了。
甚至可以評價她為“溺子成癡”!
當然,對於玩家來說,這角色屬性完全不是負麵標簽……
反而直接讓寧采庸坐穩了“這可是能當我媽媽的女人”的人氣寶座!
總而言之。
現在整個王府中,唯一還有可能站在顧芳塵這邊,無條件相信他的,就隻有她了。
顧芳塵被關禁閉她也許還能忍,畢竟茲事體大。
可要是他因此受傷,那寧采庸是絕對忍不了一點的!
……
屬於世子的擷芳院外。
一乾王府供奉並暗衛,正齊齊阻攔一位衣著華貴、形貌昳麗的美婦人。
這美婦人粉麵桃腮,美目含霜,白皙無暇的絕美臉龐柔婉淑麗,一襲織金暗花紅裙,透出隱隱的威嚴與高貴。
翠鬟垂雲,金釵橫斜,露出的一截柔膩脖頸宛如凝脂。
遊戲內公布的胭脂譜上,曾將未出嫁前的寧采庸,評為絕色第一。
有詩雲,“碧天遙難夢姮娥,人間一見寧采庸”。
乍一看她外表,甚至仿若二八少女,絕對想象不出這已然是一位生育過三個孩子、年近四旬的婦人。
鎮北王妃寧采庸,出身六華道第一大宗——劍閣,乃是閣主之女。
以一劍劃陸為舟聞名天下的“劍聖”寧送君,便是她親弟弟!
寧采庸本身雖無修為在身,隻是一個柔弱閨閣女子。
但當初她出嫁時,仍是少年的寧送君一路親自將她從劍閣背到王府門口。
從六華道到皇天城,十二萬裡之遙,小劍聖彎腰又屈膝。
此後,世人皆知,鎮北王妃的後台有多硬。
便是寧可得罪劍聖,也絕不能得罪這位劍聖親姐姐!
“請王妃息怒。”
為首的一名影衛跪伏在地,口中說著息怒,態度卻強硬:
“我等也是奉王爺的命令,為防止世子一時衝動做出傻事,這才設下禁製。”
寧采庸抿了抿唇,慍怒道:
“終究是我一個婦道人家久在內宅深處,所有人都當我愚昧短淺,竟然連幾個影衛供奉也敢隨意欺瞞於我!”
她嗬地冷笑一聲:
“王爺又何時如此關心掛懷過我的塵兒?”
“他若是當真怕塵兒衝動之下做出傻事,難道堂堂鎮北王,還攔不下這一個自己長不出腿兒的消息?”
她本是個足以具現化“溫柔鄉”的美人,便是生氣也不會和人臉紅。
但涉及到顧芳塵,就宛如觸及到她長在身上的一塊逆鱗一般。
說起話來,竟也能辛辣得直戳人脊梁骨。
這番話說得……底下影衛頓時噤聲不敢言語。
“你們還有什麼話要來搪塞我的?”
寧采庸環視一圈,輕斥道:
“若是沒話說,便讓開。”
她作勢欲走,旁邊的王府供奉連忙上前兩步阻攔。
眼看是勸不住,便眼珠一轉,直言不諱地道:
“王爺確實是下了命令,叫我們看住世子,請王妃不要為難我們這些小卒子了。”
供奉歎了口氣,跪拜下來:
“王妃見諒,我們也隻是奉命行事而已,王爺心意已決,又豈是我等可以違逆的?”
“請王妃放一萬個心,這禁製隻限製世子出入,絕不會損傷世子一根寒毛!”
他語氣哀求地道:
“還請王妃行行好,回去吧!夜深露重,若是您尊體有恙,王爺又要怪罪我等了!”
都說一入侯門深似海,他們這些供奉,能在王府討口飯吃,在修行者裡也是人精級彆的了。
比起那些隻知道一板一眼按命令做事的影衛,更知道如何運用說話的藝術。
王妃心善性子軟,吃軟不吃硬。
便一定要拿出自己的苦衷,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才能讓王妃心軟猶豫。
等今晚一過,王爺回來,這惡貫滿盈的小畜生身世蓋棺定論,便是王妃,恐怕也不能再護著他!
其他人也立即附和,嘩啦啦跪倒一片。
“請王妃回去吧!”
寧采庸見此情狀,腳步一頓,內心一軟,果然不複堅決,反而躊躇起來。
這些人多半確實是奉命行事,而顧於野治下如何狠辣嚴酷,她一清二楚。
到時候就算她幫忙解釋,顧於野也隻會責罰他們辦事不力。
若是這禁製當真隻是限製塵兒行動……
且眼下塵兒身份存疑……
那供奉見有轉機,連忙上前引路:
“王妃,您還是先……”
就在這時,遠處的臥房處,四麵猛地亮起淡藍色的靈紋,在黑夜中格外耀眼。
“砰”地一聲,連地麵都跟著震動。
隨即,傳來了顧芳塵扯著嗓子的委屈叫喊聲。
“娘!我疼!”
寧采庸臉色頓時一變,眼神冰冷地看向那供奉,質問道:
“這便是你說的不會傷到塵兒一根寒毛?!”
那供奉傻眼了:
“這不可能!這禁製……這禁製分明……”
他設下的絕對是隻能限製進出的禁製,為什麼會突然具有攻擊性?
寧采庸已經不想聽了,喚道:
“崔婆婆。”
一道老嫗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臥房門口,伸手一點,那些淡藍色的靈紋立刻土崩瓦解。
那身影後退兩步,恭敬地低下頭,將房門打開。
寧采庸立刻焦急地快步走了進去,一眼便看見了倒在地上吐血的顧芳塵。
她嚇壞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仿佛被抽離了所有的血色,雙唇顫抖:
“塵兒!”
寧采庸蹲下來溫柔抱住顧芳塵,見他氣若遊絲一般,霎時間淚眼朦朧。
顧芳塵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在遊戲中,或許是運算ai和沙盒占了太多內存,角色的建模並不算太精細。
如今在現實中見到這位絕色第一,才知道什麼叫人間一見。
這讓他心裡更加微妙。
哪怕口嗨了無數次“這是能當我媽媽的女人”,但真要麵對這樣一個美到極點的女人喊娘,還是有點古怪……
顧芳塵恍惚間,感到臉頰上傳來幾滴溫熱觸感。
他抬起頭,見到寧采庸驚慌的眼中,淚水如一顆顆珍珠,不要錢似的掉下來。
“唉……”
微不可查的歎息在風中散去。
顧芳塵直起身子,一把抱住寧采庸。
寧采庸猛然被一個成年男性抱住,下意識心裡一驚,便想掙開。
但顧芳塵反倒抱得更緊了,甚至抓得她臂膀發痛,聲音悶悶地傳來,似在咬牙發狠:
“娘,我好痛,他們都要害我,現在是不是連你也要拋棄我了?”
此言一出,寧采庸嬌軀一震,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被撕成了一片一片!
為自己得到消息之後有過的片刻遲疑,千刀萬剮。
都知道王妃心善,可論苦肉計,誰能比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