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父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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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7章父親

第727章:父親

“柳公!”

龍且悲呼一聲,便是要趕緊進去。

豈料,被他攙扶在懷中的端木震亨有氣無力道:“不要進去。”

說罷,他抬起顫顫巍巍的手,指向廳堂大門道:“將門關上,讓柳相一個人待一會兒、”

此話說出,眾人眼眸之中擔憂更甚,卻無人反駁端木震亨的話語。

醫者之言大過天。

龍且雙眸看向柳白,分毫不敢偏移,隻能小心謹慎得將門合上。

“端木先生,到底怎麼樣了。”

李斯率先開口發問,眼神之中一片焦急擔憂。

就柳白方才那滿頭白發的模樣,讓其當真是感覺到了心痛。

端木震亨好不容易喘了幾口氣,仿佛是用儘氣力得開口說道:“老夫以凰心之心血,渡柳相之心力衰竭。”

“如今柳相已然醒轉,本是好事。”

“但老夫觀之,依舊不言語,甚至....雙瞳血紅,定然是悲極。”

“大喜大悲,如同昔年伍子胥過昭關,一夜白頭。”

“讓你們不要進去,就是要讓柳相將悲傷的情緒釋放出來,否則...即便是凰心這樣的神物,也無法渡一個悲死之人!”

說完這一番話,端木震亨差點直接暈死過去。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年邁的醫家聖手,此刻整個人如同從水中撈出一般,麵容上的疲憊壓根兒掩飾不住。

“柳公白頭?”

聽到這話,陳平麵色一凝,袍袖之中雙拳緊握。

而其他人,則是默然無言。

方才那一抹驚心的白雪,讓他們何嘗不心痛?

“讓柳白待一會兒吧。”

良久,還是王翦開口。

旋即便是站定,看向廳堂之內。

柳白小子,你自己是名將,這樣的打擊...當真抗不下嗎?

.....

廳堂之內,柳白身上滿是血漬,但卻渾然不覺。

身穿紅色喜袍,呆坐原地,看向前方那五具屍首,大秦黑水玄旗放在一旁。

紅、黑,卻又偏偏對應的是白事。

他沒有說話,隻是將東西拿起。

不是所謂的神獸鳳凰寶物,也不是大秦武安君的印章,而是....自己父親白孝的書信。

書信封皮,早已血跡斑駁,呈現一種極為難看的血黑色。

將其打開,柳白嘴唇微微顫動。

在這一刻,分明書信在手,但他卻有些不敢看了。

他怕看到自己父親的筆跡,會聯想到當時是何等姿態。

轉眸,看向地上的屍首。

白孝安靜得躺在那兒,身子之上的傷勢駭人,但麵容上...卻無半分驚悚恐懼,甚至連絲毫畏死的表情都沒有。

坦然!

這一副麵容,好似往日。

柳白仿佛終於有了些許勇氣,將書信拿起,湊近。

“知難上”

“戒驕狂”

“常自省”

“窮途名”

“事必於今,不溺於往。”

一開篇,柳白就仿佛看到白孝在教導他。

即便明知九死一生,白孝擔憂的...始終是柳白這個兒子的成長。

緊接著,便是白孝自述:

“餘幼時好武,父名震於天下,生驕狂之心,引天下兵伍為無物。”

“後父身死,王以餘年幼,不仁株連,命遷。”

“餘恨,多以覆秦為誌。天大寒,無暖熱,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著秋單衣,習劍於山林。”

“後遇王詡,卜卦。六爻卦起,知而不避,習劍之心愈堅,體魄愈強。”

“年十五,破山匪林寨逾十數。”

“年十六,劍術大成,戰魏國劍仙曹秋道,六十二招斷其劍,願為我左右。”

“年十九,劍術愈強,心性愈狠,與吾比武之人,無人生還。得遇荀況,論道。”

“至此知,父死非為秦,為天下,為黎民爾,尋父遺言,幸未釀成覆國大禍。”

“年二十,入軍伍,兩年之間,十三次先登,軍轉十七,秦王欲封侯,辭。”

“一年江湖行,戰魏國大小武夫七十二人。一劍入魏王宮,還刺王之禮。”

“入趙,慷慨悲歌邊塞行,斬匈奴僚兵騎衛三百,明戰毀民。”

“入韓王宮,劍氣滾壁,碎屍韓國高手七十二,令韓公子非入秦**家道。”

“武夫之力雖甚,卻無顛覆國運之能。”

“年二十一,結爾娘親,次年,麟兒柳降世,隱姓埋名。”

“初出江湖,一劍擋錢塘浪潮,曾以劍仙自居。”

“退出江湖,餘隻為柳兒之父矣。”

寫到這裡,饒是柳白,亦是雙手顫抖。

這一樁樁事跡,白孝寫得輕巧,但....如此風姿卓絕,光是想象都令人向往。

天下第一,這四個字,白孝當得,也放得!

史書言西楚霸王項羽武力天下第一,但....柳白當真覺得,自家老爹才是真正在"武夫"這一條路上,走到巔峰的人!

而最後一句話,更是讓柳白痛苦的微閉雙眸。

天下第一的人物,寫了一句"餘隻為柳兒之父矣"。

而這一句話,卻不見有任何遺憾,或者說有任何眷戀不舍。

相反,柳白能感受到,自己父親的那種驕傲!

柳白顫抖著嘴唇,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還記得山林之間,父親豪放的笑。

還記得教自己劍術,卻沒有給劍,自個兒跑出來後對父親的"拳打腳踢"。

還記得自己去走官途,父親那擔憂的眼神。

原來...父愛真的是說不出口的。

柳白再看紙張,隻有最後一句話:“柳兒...莫要太累。”

每一個字,墨跡極重,仿佛是用儘了氣力一般。

更像是一個父親,在扛起天大的責任之後,努力伸出手,輕輕揉揉兒子的腦袋。

從頭至尾,這封書信,沒有寫武安之事,也沒有寫斬殺神獸之事。

隻是一個父親,留給一個兒子的絕筆遺書。

從頭到尾,白孝隻想柳白幸福安寧得過完一生。

可白家的責任,在國,在天下!

白孝能做的,隻是去尋求那個虛無縹緲的國運之言。

柳白將那書信緩緩折疊,小心翼翼收入懷中,靜靜坐著,看向自己父親的屍首。

“父親。”

空蕩的廳堂之內,輕輕一語。

不見哭聲,道儘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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