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啟稟陛下,此番公輸家製造公輸馬運送糧草,預計可以省下九成運糧損耗。”
“臣以為,這些省下的預算,應將大部分用在補貼百姓之上。”
柳白沉聲開口,完全不顧周圍大臣的異樣目光。
所有人都以為這位柳相所謂的‘挾功進諫’,是在問始皇陛下要賞賜。
亦或者,這位柳相,甚至可能得寸進尺一些,趁機要個武職!
以此番功勞,柳白若是當真這麼說了,還的確有那麼幾分機會。
但是...
高度不同,豈能理解他人眼中的風景?
這樣得到自己想要的,柳白不屑?
他心中所想的...是此番大戰,對於百姓的傷害!
而他預想到的百姓傷害,是出自於後世的經濟學理論:當市場之中商品總量有大幅度削減或增加之時,勢必會引起價格的變動。
“臣陽燁附議!”
“柳相既然‘挾功進諫’,想必有了些許想法,陽燁年老,腦子不靈光,但還是想要仔細聽聽。”
陽燁當即便是起身,同意了柳白的看法,並且還關切得問起了具體的舉措。
他陽燁是摳門不假,但是在對待百姓的問題上,他還真沒摳門過。
各級官員預算卡得很死,但是對於賑濟災民這件事上,這糟老頭子熬夜熬得嘴生燎泡,也要將國庫之中的糧食給擠出來。
後世官場十分有名的一句‘苦一苦百姓’,恰恰是陽燁最不願意做的事情。
“臣翻閱各地邸報,細思之下以為,開墾荒地,其實最主要針對的百姓,其實是那些個‘流氓’,即無家無地之人。”
“但是咱們即便是提供農具,減免開墾出來的荒地賦稅,他們其實也很難真正去執行。”
“原因很簡單,”
“他們沒有口糧!”
柳白沉聲開口說道:“既然我大秦儲備軍糧,來年國內的糧食總量自然有所短缺。開墾荒田,勢在必行。”
“臣諫言,剩下來的這些糧,可以用於鼓勵流民開墾,即登記造冊,按照人口發放口糧。”
“而來年,收取兩分利,一分用於當地官衙的收支平衡,另一分則是來年獎賞給邊境將士!”
“由於開墾荒田減免賦稅,便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讓這些流民安定下來。”
“至此,來年大秦糧食總量便是豐足!”
這一番諫言,讓群臣都傻眼了!
發糧,讓流民去開墾荒地,這不算什麼新鮮事。
最主要的是...兩分利!
這個時代,九出十三歸已經是極為良心的借貸了,那些個地方豪強借糧,向來是借一還三,沒糧抵地。
柳白這一句話輕飄飄說出來,天下流民不得跪在地裡拜陛下?
而且...注意!這些借出去的糧,是原先用於邊境的運糧損耗,嚴格來說,是軍糧!
在大秦,還真沒人敢在軍糧上麵動手腳的。
但凡有地方官員貪墨軍糧,從下擼到上,一個沒商量,所有人的三族都能歡聚一堂,其樂融融!
柳白這一招....
狠呐!
某些從地方上升上來的官員才知道,這位柳相這一招,看似輕飄飄的隻是扶持流民,實則是給了天下土豪鄉紳‘當頭一棒’。
可偏偏,這‘當頭一棒’,天下人都說不出什麼來!
因為是軍糧!
就這麼簡單!
軍方的糧,愛怎麼放怎麼放,愛怎麼收利怎麼收利!
陽燁眼睛瞪得渾圓,想要常常出氣喊一聲‘彩’,但卻怎麼也喊不出口。
他的腦海之中,還在瘋狂計算如此政策,能為大秦收攏多少流民,這些流民開墾荒地,來年大秦的糧食又會多多少!待到全部安定之後,國庫又能多多少賦稅!
但是很顯然,他失敗了!
他算不出來!
“啟稟陛下,老臣以為甚妥!邊關將士知曉來年平白多了些獎賞,自然而然也是開心,士氣大漲!”
一道沉穩的聲音響起。
王翦緩緩起身,力挺柳白。
軍糧這種事情,柳白一個人說,還是顯得力道不夠,畢竟...這小子把自己當武將,朝堂上可沒人這麼認為啊!
剛剛接掌鹹陽城城防守衛的上卿蒙毅看著柳白,陷入沉思。
怎麼好像...朝堂之上,自己不再是‘文中最能武,武中最有文’的那一位了。
始皇陛下看了一眼柳白,而後微微點頭:“允!”
有了今日鼓勵流民開墾荒田之政,再加上柳白昨日命曹參做的那些個動作,至少明年,百姓不會有吃不起糧的事情發生了。
對於柳白,始皇陛下也是多了幾分讚許之色。
深居高位,在戰爭即將到來之時,一個滿腦子想著戰功的人,居然心中想到了戰爭對於百姓的影響。
這小子今日,連始皇陛下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
而後,朝堂之上對於匈奴的看法出現了激烈的爭吵。
關於戰匈奴這件事情,分為兩派,激進派和保守派。
激進派認為,待到大秦恢複氣力,就應該將匈奴這幫狼崽子全部殺光!
而保守派則認為,激進派的想法實在是太過於保守。
當然,這些沒有意義的嘴炮,柳白連聽都懶得聽。
有必要爭論嗎?始皇陛下若是沒有想好,王賁,蒙恬這兩位大將去北方代郡乾什麼?吹吹風?放放空?
不過有一點,臨陣換將這種大忌,還真就是老秦人喜歡乾,還不會出事!
數十年前武安君白起換將,乾得趙括人仰馬翻。
現在始皇陛下又派了蒙恬去乾匈奴。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
“琅軒!琅軒!”
夜色,匈奴左賢王軍,中軍一處勉強算得上華貴的營帳之中,一名麵色白淨,與周遭匈奴人截然不同的中年人夢中大呼。
夢中與自己麵容極為相似的男子泣不成聲。
這個噩夢,做了已有十年!
“十萬日夜十萬淚,埋我決絕不死心!”
"太子,我還有一計,可使大燕,幽而複明!"
“何計?”
“獻頭!”
“孤的頭顱?孤願意!”
“不,是我的!”
那個自小與自己長相神似,代替自己質趙,代替自己受屈辱的堂弟,至死...都在代替自己,甚至連宗族造冊上的名字,也被毀去!
那一日,燕王喜斬下‘自己’的頭顱,奉送虎狼之秦。
而自己...成了大燕唯一的火苗!
中年人猛然驚醒,手中握著一枚犀角印,撣去自己眼角的淚水,沉聲開口:“琅軒....丹必不負你!”
大燕存國八百二十二年,燕王喜降,城池敗落,宗廟儘毀!
大燕至此,屍骨無存。
而當年覆國之時,那個溫潤如玉的偏偏公子如五雷轟頂,沉默良久,滿眼含淚,顫抖著對他這個刺殺秦王失敗的罪魁禍首太子開口說道:
“吾...還有一計!”
自稱為‘丹’的中年人死死攥住犀角印,壓抑住嗓音,幾近嘶吼一般:“琅軒,你這一計,定為史書之最,複燕之光芒!”
....
作者的話:都看得懂吧?
丹:燕丹。
琅軒:燕丹堂弟。質趙是他代替燕丹去的,死也是他死的。
荊軻刺秦失敗後,琅軒獻計自殺,令燕丹脫身。
一計令大燕‘幽而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