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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 1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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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裡的蛋糕大約4寸,最上麵一層點綴著奧利奧和水果。梁願醒把尤克裡裡放在旁邊,兩隻手捧著它,往裡看。

“你怎麼知道我生日……哦你看過住院單。”梁願醒自問自答了一下。

“嗯。”段青深點頭,“當時護士說你沒有家屬陪,看著又小,我擔心你未成年,看了下你住院信息裡的出生日期。”

梁願醒抬頭,無奈:“我都大學畢業了。”

“參照現在小孩兒的發育情況,還是有必要確認一下的。”

梁願醒剛準備拿叉子把那塊奧利奧挖出來,手機響了。段青深幫他拿蛋糕:“接電話。”

打來的是他小姨,梁願醒劃開接聽:“小姨~”

小姨那邊貌似是開著免提打來的,很多人齊聲朝他喊道:“生!日!快!樂!”

梁願醒不得不把手機挪開點兒,然後苦笑:“哇這什麼陣仗啊小姨……謝謝大家哈哈哈~我好像聽見二表姑的聲音了?你們今天人這麼齊呢?”

二表姑是他妹妹的二表姑,家裡親戚都比較近,所以梁願醒也跟著一塊兒叫。

“是呀。”小姨說,“今天二表姑一家從基督城搬過來嘍,他們還有些家具在路上,所以先在我們這兒小住幾天。你呢?你今天在哪裡?”

梁願醒看看星星,說:“我今天到內蒙古了。”

“哇!”小姨很驚訝,“你都是去過內蒙古的人了!”

接著電話那邊他妹妹搶過手機:“喂哥!你都跑內蒙古去啦?那你今晚住在蒙古包裡的嗎?視頻嗎視頻嗎!”

梁願醒哭笑不得:“內蒙古又不是遍地蒙古包,你想什麼呢,我住的酒店,浙江的酒店什麼樣內蒙古的就什麼樣。”

“那你騎到馬了嗎?”

“……”梁願醒沉默了下,“小羽,我也是兩個小時前剛從高速下來的。”

“那好吧~”小羽說,“生日快樂!吃蛋糕了嗎?你那兒這個時間還買得著蛋糕嗎?白天要去吃一個噢!”

“有蛋糕。”梁願醒回答她的時候,看著段青深手裡捧的蛋糕盒,“放心吧。”

段青深聽他跟家裡人聊天的時候在觀察夜空,今天其實沒有那麼好的拍星空條件,光汙染是一方麵,今夜月亮的照射範圍也很大,62。

有的攝影師認為滿月對星空的影響堪比5級光汙染,月亮太亮的話,星空的光會很混亂,後期都沒法救。

雖說事無絕對,也有攝影師拍著胸脯說怕月亮的都是廢物雲雲,但此時段青深隻有一個小陽台的機位,一會兒雲飄走了月亮避無可避。

梁願醒跟小羽聊完,小羽把手機還給她媽媽,小姨又開始叮囑。

“啊——”梁願醒電話掛斷後,緩了一口氣,“快快,蛋糕給我。”

段青深笑著遞給他:“你跟你小姨家裡挺好的。”

“是的。”梁願醒吃掉一大口奧利奧和奶油,“一直都很好,我小姨上班的總公司在新西蘭,姨夫的表姐也在那兒,剛好今年小姨工作調動,他們就乾脆舉家搬過去了。”

段青深點點頭。

梁願醒補充:“原本是要帶上我的,但我不想去。”

他又吃了一口,4寸的小蛋糕經不住幾口,晚上那個時間段青深也沒法精準預測他們會在哪個城市下高速。快到鄂爾多斯的時候才在外賣上找了家蛋糕店,人家是要預定的,能臨時做的隻有小4寸,所以段青深隻買到了這個。

“啊。”梁願醒忽然想起來,“就一個叉子嗎?”

“好像是吧。”段青深扒拉了一下袋子,問,“怎麼了?”

“那你怎麼吃?”

“我不吃。”

“不行不行。”梁願醒把蛋糕舉到他嘴邊,“你直接啃吧,我不嫌棄你。”

“……”他舉得太近,段青深嘴唇沾上奶油,“你剩一口給我吧。”

畢竟是生日蛋糕嘛,還是要吃的。

梁願醒沒推托,自己又挖了兩口後,把剩下的遞給他。其實有點不好意思,但他知道的,如果真的跟段青深說了“不好意思”這類話,那就真的生分了。他明白的。

段青深端過來,毫無芥蒂地用他用過的叉子繼續吃。奶油蛋糕果然是能讓人幸福的東西,尤其是生日當天的奶油蛋糕。

梁願醒攏了攏毛毯,夜裡的風很給氣象台麵子,大風預警和寒潮沒缺席也沒遲到。這畢竟是個已經開始供暖的城市,梁願醒又看看不算太晴朗的天:“要不不拍了吧,感覺還是有點勉強。”

“拍還是能拍的。”段青深把蛋糕吃完,放回外賣袋,站起來轉身去看相機,“我再試一下。”

快門6秒,片刻後,照片緩存成功,段青深把相機取下來。看他取相機,梁願醒探了探腦袋:“怎麼樣?”

段青深遞給他,沒回答他照片怎麼樣,隻說:“24歲的第一張星空。”

在不夠完美的拍攝條件下,那張星空照算還不錯了。

梁願醒看著相機屏幕裡的星空,有些失語。命名是攝影作品的一部分,就像《去西北》,照片已經在西北了,但標題卻告訴你:去西北吧。

這張星空也是。它沒有多麼不同凡響,甚至可能一些攝像頭做得很厲害的手機也能拍出這樣的效果。但對梁願醒而言它不一樣,這是24歲抬眼看到的第一片星空。

段青深從他手裡把相機拿走:“進屋去,太冷了。”

還沒多看兩眼呢……梁願醒擺出委屈的表情。好吧確實太冷了,他把毯子拿下來折一折,抱著,段青深收起三腳架,把陽台的門關好,合上窗簾。

房間裡很暖和,進來後明顯地感覺皮膚在回溫。他把尤克裡裡的弦鬆一鬆放回琴盒,那邊段青深進來之後打開了電腦,正在把那張照片導進電腦裡。於是很快的,梁願醒的微信響了,是段青深發過來了照片。

他點了查看原圖,要加載一會兒。

網速稍有點慢,他坐去床尾,喃喃道:“不知道遲老板那幾組照片什麼時候能發出來。”

“下禮拜發。”段青深說,“但具體哪一天就不知道了。”

“是嗎。”梁願醒抬頭,“那到時候會不會有人來找你商拍?”

段青深在看郵箱,他想了下:“不好說。”

確實不好說,遲雙海的工作室在北京,北京那地方怎麼會缺好的商拍。他們跟遲雙海的合作也僅限於“愉快”,人家可能根本忙不過來推送商拍什麼的。

段青深在電腦前支著下巴。

他的郵件裡多數是醫院的資訊和一些訂閱過的雜誌網站發來的廣告,他把郵件列表往前翻了許多頁,一直在摁筆記本電腦的觸控板。

梁願醒不知道他在乾什麼,他用星空照發了個朋友圈,去洗漱,然後坐回床尾,好奇地看看他後腦勺:“你不刷牙嗎?”

“刷的。”段青深說,“我先找個郵箱地址。”

“喔……要做什麼?”

“找一下《看見·地理》的編輯,我想問問她,雜誌還收不收稿。”

梁願醒朋友圈唰唰地冒著點讚和留言,也有幾個朋友發消息祝他生日快樂。但對他來說,這一切都敵不過此時此刻的驚喜。

他往前一湊:“你要重操舊業了!?”

“還沒確定。”段青深說,“我隻是問問。”

郵件編輯好發出去,關電腦,洗漱睡覺。

老實講,段青深沒有抱什麼希望,在關燈後對激動不已的梁願醒反複強調,可能那位編輯已經不做雜誌了,也可能人家雜誌社的合作攝影師已經夠多,不要有太強的期待。

梁願醒根本聽不進去,他已經在計劃機位甚至在顱內構圖了。

“……睡覺吧。”

這大約是段青深認識他以來重複頻率最高的三個字。

“好!”梁願醒煞有介事地重重合眼,頗有些‘看吧我有在睡覺’的小朋友心理。

段青深已經摸透他了。

“你這個問題,去看過嗎?”

“嗯?”梁願醒睜眼,“啊,看過,就普通失眠。其實也不是每天都這樣,白天要是亢奮了,晚上就睡不著。”

說完,他悄悄往旁邊床看了一眼——其實不用這麼偷摸,房間很暗來著,但還是偷偷的。

因為自打和段青深同行,每天都亢奮。

不過睡眠的時長足夠,這點梁願醒有數,最起碼他不能讓自己疲勞駕駛。

“等進了沙漠,試試在一級暗空下能不能睡著。”

“一級暗空?”梁願醒問。

“沒有人造光源的,完全黑暗的地方。”段青深說,“拍星空最好的條件。”

房間裡安靜了一小會兒,兩個人的呼吸都很輕。段青深也睡不著,郵件發出去後他開始悲觀,擔心讓梁願醒空歡喜,並且有些後悔告訴他這封郵件。這種事情就該偷偷做了,不成事便當沒發生過,成了再告訴他,起碼不必經曆這種‘回去等通知’式的等待。

這就是學醫的弊端之一,學生時代的戰線太長,缺乏社會經驗。彆人三十歲可能主業副業風生水起,交際應酬遊刃有餘,像曾曉陽那樣,一場婚宴賓主儘歡。

而他的三十歲也隻是剛考上主治,十萬塊的存款並非這些年攢下的工資,還連帶著從前獲獎的獎金和照片的版權使用費,車也是家裡的。

有時候段青深覺得自己挺失敗的,沒有毅力繼續行醫,遇見梁願醒之前,也沒有那麼大的勇氣重新做回攝影師。

總是在猶豫,總是在假設。

——你要是沒遇上我,你怎麼辦?

梁願醒在路上時這句開玩笑的問句,今天晚上讓他輾轉難眠。

這樣具有目標性的事情,並不是彆人如何說,而是看人如何做。顯而易見,梁願醒就是在奔向他最堅定的目標——先完成它,其他再說。

想到這裡,他非常輕微地吐出一口氣。

“你想什麼呢?”梁願醒察覺到他在歎氣。

“醒醒。”段青深說,“如果臨到最後隻能拍素材傳視圖網,你能接受嗎?”

“那不行。”

段青深心下一涼,沒出聲。

結果梁願醒說:“素材來錢太慢了,我們去遊樂園做跟拍,春夏迪士尼,秋冬環球影城。乾三年,攢錢三年,買台哈蘇去烏佩納維克拍極光拱橋。”

段青深聽完笑了,隨後停頓了下,聲音低下去:“對不起啊,你好好的一趟旅行,被折騰成工作了。”

“不會,這樣挺好的。”黑暗裡的聲音刺激著聽覺,梁願醒說,“我也沒有方向,不知道該做什麼。”

家人移民,雙親離世,不僅沒有方向,而且…孤獨。

他們一樣,是兩個迷茫的人。

段青深轉過頭,頭發在枕頭布料上蹭出些聲響,梁願醒也是,平躺著,側過頭,但其實夜裡熄燈,什麼都看不見。在黑暗裡對視。

這段時間,梁願醒偶爾會表現出“能遇見《去西北》的攝影師真是太幸運了”這樣的情緒,但細想來,幸運的其實是自己。

清晨,酒店停車場。

氣象a顯示戶外體感溫度3度,給梁願醒驚著了。

響沙灣最終沒有去,他們權衡之後決定繼續西行,趕在天氣還沒有冷到會把相機凍出拖影之前。

幸而早餐在酒店裡吃得比較熱乎。梁願醒歎道:“我在家裡查這一帶天氣預報的時候,它居然敢告訴我平均氣溫有14度。”

段青深從後備箱的行李箱裡翻出一件加絨的厚外套,遞給他,“月初國慶那段時間應該比現在好點,把這個穿在騎行服外麵。”

“會沾上灰的。”梁願醒說,“騎車特彆沾灰。”

“你還管它臟不臟?”段青深關上後備箱,“你先管管你自己冷不冷吧。”

確實如此,梁願醒把棉外套穿上,拉鏈一直拉到頂。其實到這個時候他基本猜到了,段青深那車裡確實裝著他幾乎所有家當。連這種厚實的衣服都帶在車裡。

“你衣服帶得挺全……”梁願醒試探著問。

“嗯。”段青深看了看他,“你住院的那個鎮還記得嗎,離我家有幾百公裡遠,我在鎮上租房的,辭職之後就退租了,又不能回家,就全塞車裡。”

梁願醒點頭表示明白,而段青深辭職的原因他一直沒問過。倒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他覺得不著急——現階段他們都會在一起。

而最主要的原因是,梁願醒記得在海邊他說過他父母是因為父親出軌而離婚,所以不想勾起一些段青深可能存在的不愉快的記憶。

他更願意向前走,並且希望段青深也是。

他戴好頭盔,跟段青深比了個拇指,表示自己狀態很ok隨時出發。

段青深在他頭盔上拍了下,笑著說:“走。”

24歲的第一段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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