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四秋說的甚為激動,她捂著胸口,後怕一陣陣襲來,臉都有些紅了,不過也是,方才她差點兒就失了半條命,這會兒子惱怒也是情理之中。
“這真是差點子沒認出來,咱們楊姨娘深出簡入的,奴才看著來來往往人太多,沒想起來,這一打照麵兒,奴才以為是那個院兒的奴婢來了。”
珠蓮慢悠悠的說著,楊四秋沉下臉,冷聲:“那姑娘可要好好睜開了眼睛,認錯我不要緊,可在側妃娘娘跟前兒做事兒,當心些,貴人多,再認錯了貴人,屆時一雙眼怕是保不住了。”
說罷,珠蓮不慍不怒,臉上的神色是安然自若,微微側了側身子,不顧楊四秋羞憤的表情,忽然就連以袖遮擋臉:“姨娘何必激動,唾沫星子要噴到奴才臉上了。”
“事兒不勞姨娘操心,至於那犬是二姑娘養的,不如姨娘就到側妃娘娘跟前兒說道說道。”
隻一句就堵的楊四秋嗓子眼噎住了,方才那樣的勇氣似乎是隻一次就用光了,她又恢複唯唯諾諾的模樣。
沈全懿上前一步,將人護在身後,語調仍舊溫和:“楊姨娘方才不過是受驚,一時說話才著急了一些,珠蓮姑娘是通情達理之人,幾句話不至於鬨到側妃娘娘跟前兒,惹了娘娘憂心也不好,不是?”
珠蓮堪堪止住臉色,一抬手示意沈全懿她的跟來的人就院兒裡等著,她領著沈全懿二人進去。
初次進來,楊四秋被屋裡頭各精貴稀罕的珍寶擺件兒,差點子就迷了眼睛,還是沈全懿提醒才回神兒,收斂下眉眼規矩等著。
隔著楠木櫻草色刻絲琉璃屏風,看著上頭映著的那個嫋嫋的倩影正輕輕的晃動著,隨之而來的是甜膩柔和的語調:“行了,杵在那兒乾嘛,快進來吧。”
得了話,兩人才躬身進去,俯下請安,顧檀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呦,真是難為了,能見著楊姨娘這個稀客。”
楊四秋磕幾個頭:“娘娘天人之姿,妾早就想要瞻仰,隻是自來身子不好,怕壞了娘娘的喜氣。”
顧檀黃色繡梅竹蘭襴邊綜裙,頭發梳散下來,披在肩上,比起往日多添了幾分柔美,人靠在軟塌邊兒上,微微挑眉,隻是一擺手兩人起身都規矩的坐在一旁。
“我又不吃人,抬起頭我來瞧瞧你。”顧檀的話落。
楊四秋被迫抬頭,臉上還硬是露出討好的笑容來,她微微側過眸子,看著她對麵兒的沈全懿卻正垂著頭,她便看不清其的表情,一時心裡頭有些緊張,下意識的緊緊的抓住了懷裡裡的手銅。
“可惜啊,你這張臉啊,若是夜裡滅了燈,還好,可要是白日,真是可怖。”
顧檀眯了眯眼睛,有些嫌惡的從楊四秋身上將視線收回,
那樣的目光深深的灼燒了楊四秋,讓她再無一點兒尊嚴,她抿了抿微抖的唇,下意識的攥緊手爐,那灼熱的溫度將她的手被燙得緋紅。
楊四秋垂下頭,她自來性格就是內向膽小,何況當初幾乎是顧檀一手促成毀掉了她的臉,心裡頭的畏懼更甚。
就算這樣的羞辱,她也不敢出言。
“唉,你也算是煎熬,咱們的沈姨娘的在主子爺心裡頭可是寶貝,就是我也比不得,這樣的寵愛,你們偏偏是在一個院子裡。”
說著,顧檀歎了一口氣,目光中摻雜著憐憫:“想來她熱鬨得意時,你空房冷落,總有些心涼吧。”
沈全懿心頭一冷,顧檀今日的話明擺著的挑撥離間,她抬頭瞧楊四秋,好在其臉色算穩,微微低了低頭:“娘娘說哪裡的話,主子爺要寵愛誰不是妾可以置喙的,何況當初不是沈妹妹,妾隻怕無命能坐在這兒,聽從娘娘的教導。”
話落,顧檀眼底聚齊一些寒光,她扯了扯嘴角,捧起紅木小幾上的茶碗,抿了一口,又抬手虛掩著她嫣紅的翹起來的唇角,看著楊四秋眼睛圓溜溜的睜著。
輕輕的感歎著:“人們都說女子是向來心眼狹窄的,彆說共侍一夫之事,更是使出渾身兒的手段要是搶占。”
沈全懿攥了攥手,她側眸過去。就見楊四秋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了,她濃密纖細的睫毛微微一顫,收斂下眼瞼,臉上依舊沉默著。
心裡頭卻湧上莫名的她也說不清的一股情緒,她有些害怕,狠狠地壓抑著,麵不改色地聽著顧檀的話。
“咱們的楊姨娘同沈姨娘都不為親姊妹,在一個後宅裡待著,卻能走這樣寬宏大度的肚量,真是令人可氣可歎。”
隨著顧檀的話,楊四秋將腦袋垂的更低了,似鴕鳥一樣恨不得挖個坑兒將自己埋了算了。
“是啊,若是天下人都能如娘娘這般慈悲,想來就不會發生楊姐姐這樣的事兒了,當初那兩個沒有心肝兒惡毒的刁奴,該是懷著怎樣的心才能做出欺辱主子的事兒來。”
楊四秋的心裡頭有些感動,可這樣大張旗鼓的在正主麵前說出來,她的又隱隱的害怕,衝著沈全懿輕輕的搖了搖頭。
示意其不必再為她出言。
方才沈全懿的話調溫和又輕柔,可是落在了顧檀的耳裡,就如幾根銀針一樣刺人的厲害,一雙眸子就似含了火,衝著沈全懿射過去,恨不得就此奪了其的命,她心裡盛怒之下反倒鎮靜下來。
她輕輕的摸了摸肚子,語氣悠然:“好啊,真是姐妹情深,隻盼著來日沈姨娘承歡時,也能記著可憐縮在冷房裡的楊姨娘,彆讓這姐妹情深成了隻是幾句嘴上的話。”
話畢,她嫣紅的唇角微微上揚,勾出一抹絢爛溫柔的笑意來:“你說呢,楊姨娘。”
鐵青著臉枯坐了半天的楊四秋起身,說出了她自進屋裡以來,頭一次的順溜話,她躬身福了福:“妾多謝娘娘關心,隻是妾原本就是蒲柳之姿,如今一張臉上更添怖色,這張的臉哪裡敢在主子爺麵前兒,怕屆時再給主子爺多了煩惱。”
誰都知道這不是妄自菲薄,真有些可憐了,沈全懿心裡頭稍有哀色。
對上楊四秋黑白分明的雙眸,若是細細看去,裡頭還能見著幾分悲瑟,顧檀避開視線,抬手輕輕的揉了揉脖頸。
“楊姨娘倒是坦誠。”
楊四秋自嘲的笑了笑:“妾這幅模樣,誰都看得見,若不坦誠,就真成了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