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走進酒館,向著童聲房間走去。
二人看見常樂身穿一身素色衣裙,乖乖地坐在案台前。
雙手捧著一本小冊子,趴在案台上,兩隻小腳還在不停地搖晃著。
嬴政就這樣,站在門口靜靜地聽著。
“雲騰致雨,露結為霜。”
“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隨著常樂拗口的朗讀,二人算是徹底知道這四字短句所要表達的意思。
這是一篇千字的四字短句,將世間萬物用歌謠的形式,通俗易懂地表達了出來。
從日月星辰,到歲月流轉。
從風雨雷電,到四季輪轉。
從山川河泊,到地埋礦藏。
從上古傳說到人文誕生,短短千字文,宛如歌謠一般的短句,將華夏兩千多年的曆史,以及天地陰陽統統涵蓋了進去。
哪怕李斯從小熟讀各家學派的著作,也是瞪大了雙眼,若不是嬴政在跟前擋著,他都險些控製不住自己,想要搶過常樂手中冊子一觀了。
“哼!哥哥又騙我,這千字文我都讀了三遍了,我怎麼沒發現天上的神仙?”
常樂將手中冊子狠狠的拍在桌上,怒氣衝衝地就要去後廚找哥哥理論,見昨天來蹭飯的二人齊齊堵在自己門前,嚇得連忙躲在桌下。
哥哥曾講過,有些人最喜歡拐騙小孩子了,他們用各種糖果讓你放鬆警惕,然後趁你不注意,將你擄走,賣給那些大戶人家當丫鬟。
沒日沒夜的乾活,吃的是狗食,穿的是麻衣,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看著眼前二人,不正是符合哥哥口中那種大奸大惡之人嗎?
嚇得立馬躲到案台下,想到即將迎來那暗無天日的奴役日子,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這”
“是不是你嚇到人家常樂了?”
見到常樂宛如見到鬼一般地躲到案台下,更是傳來哇哇大哭,嬴政一臉疑惑地轉身看著身後的李斯。
“小孩子嘛,怕生,哄一哄就好了。”
李斯沒想到嬴政會甩鍋給他,心中不停地埋怨著。
你五大三粗的,還腰間挎劍,一臉彆人欠你千金的表情,能不嚇到人家小孩子嗎?
雖然心中埋怨,但誰讓人家是帝王呢?
作為臣子,見主子被誤會,自然得站出來救場了。
“常樂,我是李老哥啊,我們不是壞人,我這兒有糖果。”
“你出來,給你糖果吃好不好?”
李斯側身走進書房,緩緩的來到案台前,從袖袋中取出一把糖果,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到案台下。
“人販子!”
“你們果然是人販子!”
見到對方拿出一大把糖果,常樂心中更加證實了這二人不是好人。
抓住對方大手,一口就咬了下去,拍打著案台,向後廚的哥哥求救。
“哥,快來救救我,我不想去大戶人家當奴役,我不想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你快就救救我啊。”
“嗚嗚嗚嗚。”
李斯忍著手掌傳來的劇痛,吸了一口冷氣,看著手掌上兩排牙印,滴滴鮮血湧出,無奈的隻能退回到嬴政身後。
若對方不是常樂,換作彆人,他李斯早就一巴掌拍死對方了。
“常樂!”
“你怎麼樣常樂,發生什麼事了?”
趙子安聽到妹妹的哀嚎,提著菜刀就衝了出來,看著昨天來蹭飯的趙政與李管事,先是一愣,但還是警惕地看著二人。
“小兄弟,誤會,都是誤會!”
嬴政也沒想到大清早就鬨出這麼大的誤會出來,見趙子安手拿菜刀,一臉警惕地看著自己,知道這下誤會大了。
連忙將護在自己身前的李斯拉開,舉著雙手將書房大門給讓了出來。
“嗚嗚”
“哥哥,他們是人販子。”
“他們想要用糖果拐騙我去大戶人家當奴隸。”
“嗚嗚嗚”
躲在案台下的常樂發現哥哥走進書房,一個飛撲就鑽進了哥哥懷裡,雙眼惡狠狠地看著二人。
“哥哥,快讓書中神仙將二人抓起來!”
“沒事,沒事!”
“有哥哥在,你放心,他們不會把我們怎樣的。”
趙子安見趙政腰間掛著長劍,就這樣四人隔著書房大門對峙了起來。
“小兄弟,我們真沒惡意。”
“我們本想來吃飯的,聽到常樂那朗朗上口的歌謠短句,大為震驚,這才不請自入,沒想到倒是嚇唬到了她。
“你看,我還被常樂給咬了一口呢。”
李斯舉著還在滴血的手掌揮了揮,經過好一番解釋,嬴政無奈將長劍解下,丟在一旁,這才消除了趙子安的戒心。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有人敢在鹹陽城強搶兒童呢。”
“你說你們來就來嘛,還帶什麼兵器?”
“不知道大秦對於兵器的管控非常嚴嗎?”
經過一番解釋,眾人才冰釋前嫌,常樂則是依偎在哥哥懷裡,甚至都不敢多看對方一眼,顯然是被趙子安忽悠她彆瞎跑的話給嚇得不輕。
“哎,我的錯,我的錯。”
“我不是被搶劫過一次嗎?”
“覺得帶上一把兵器,會安全許多。”
嬴政哪裡處理過這等人情世故?隻能不斷給小丫頭道歉,試圖重新獲得常樂的好感。
但常樂都未曾正眼看過他一眼。
“還敢當街搶劫?”
“看來始皇帝對他們還是過於仁慈了。”
“要我說,這等貴族,就應該被抄家滅族,將全部家財上交國庫,讓這些錢財流通起來,發揮其本該應有的價值。”
趙子安一遍安撫著妹妹,一邊為始皇的仁慈感到不值。
始皇雖然能鎮壓這群逆臣,但就是這群逆臣,趁著秦二世掌權之時,紛紛揭竿而起,加速了大秦的滅亡。
換作是他趙子安,滅族都是輕的。
“哎呀,六國雖然滅亡,但其中諸多貴族與大秦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人數高達百萬之多,甚至好多人都是大秦王世的親戚,陛下這麼做也是無奈之舉。”
李斯也被趙子安那一股子殺勁給嚇一跳。
六國貴族倘若全部抄家滅族,那大秦還不得亂套?
“亂套?”
“大秦數十萬帶甲之士,能將六國橫掃,難不成還怕了那些貴族蛀蟲?”
“六國雖然滅亡,但他們身負六國王室血脈,就算不能複國,憑借著強大的財產在這土地私有製的條件下,也能成為一方豪強。”
“假以時日,將會成為一個傳承世家,他們用錢財瘋狂收斂土地,掌控底層黔首之命脈,到時候掌控了萬民立身之根本,王朝的興衰,還不是他們這些世家一句話的事兒?”
趙子安想到後世的世家,特彆那五姓七望,不正是這些六國餘裂傳承下去的嗎?
正是始皇帝的懷柔手段,六國餘裂蛻變成了能左右朝堂的世家根基。
趙子安定然是極為不爽的,認為這些世家之源頭,就必須徹底滅殺萌芽階段。
經過這麼一分析,李斯雙眼難以置信地看向了早已目瞪口呆的嬴政。
隻見對方臉上寫滿了驚駭,他嬴政自然能震懾一切宵小。
但他後世子孫真的能有他這鐵血手段嗎?
扶蘇那宅心仁厚的性子,被儒家仁義禮智信荼毒已久,說不定如今的貴族,真能蛻變為趙子安口中的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