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瞪著剛剛屬下送進來的一壇酒,神情自然不好。
心裡覺得這差事真是煩透了,哪怕去赦耶打仗都比受這個氣強。
伸手撈了酒壇子就飲,仰頭到入口中,頓時覺得醇香甘美,還帶有特有的葡萄的酸甜。
讓他不知不覺竟一壇都喝光了,喝著喝著便睡了過去。
——
清晨,長寧公主用了紅糖油餅,甜豆漿,焦圈、茶葉蛋還有幾個清淡的小拌菜之後,送親的隊伍便重新啟程。
熊平縣今日的霧大,長寧公主換上一身利落的紅色騎裝,整個人顯得英姿颯爽。
她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的大馬,動作中透著股難以言喻的瀟灑。
“公主,這馬您可小心著騎啊!”徐公公一邊牽馬,一邊滿臉擔憂地勸道,“這一路顛簸,您還是坐鳳輦穩妥些……”
長寧毫不理會,拿起水囊悠哉地喝了口水,朝徐公公揮了揮手:“囉嗦得像個老太婆,青鸞,扶著徐公公坐車。”
說罷,她一聲清脆的“駕”,雪白的駿馬飛馳而出,帶起一陣塵土,直奔前方的一片咪林。
徐公公嚇得臉都白了,趕緊跑到隊伍前頭,氣喘籲籲地向顧寒稟報:“將軍,公主騎馬跑進樹林了!”
顧寒原本冷靜的臉色微微一變,目光一抬,果然看到一抹紅色的身影消失在樹林深處。
他皺了皺眉,沉聲道:“讓隊伍繼續行進,本將追過去。”
話音未落,他已策馬揚鞭,向林中追去,很快便找到了那一抹紅影。
長寧此時正騎馬立於林間一塊巨石旁邊,手中弓箭已然拉開,弦上的箭頭直指遠處的一隻野羊。
她轉頭看了一眼趕來的顧寒,食指豎在嘟著的小紅唇之間,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隨意轉頭,頃刻間弓弦一聲清響,利箭破空而出,精準地射中那隻野羊。
羊兒哀鳴一聲,倒在地上。
“公主往後切不可隨便亂跑?”顧寒冷冷的說。
長寧燦爛一笑,拍拍手:“中午我要吃烤羊!”
顧寒淡淡掃了那隻羊一眼,垂眸說道:“林子裡危機四伏,公主還是小心為妙。”
長寧挑了挑眉,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哦?什麼危險?不是有撫遠將軍護駕嗎?”
顧寒目色幽深,審視著公主說道:“末將確是來保護公主的,但還請公主不要離開末將的視線。”
“本宮做不到啊。”長寧戲謔地說,轉頭對徐公公喊道,“徐海,把獵物拖上,咱們晌午烤著吃!”
徐公公尷尬的看了看顧寒,又連連答應著,帶著人把野羊捆好,趕忙跟上隊伍。
顧寒神色不可捉摸的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打馬離去。
約摸一個時辰後,隊伍停下休整。
徐公公果然安排了幾個小太監在林間支起烤架,將那隻野羊烤得外焦裡嫩,還撒上了從隨行物資中翻出來的孜然,香氣飄了幾裡地。
長寧公主坐在鳳駕旁的毯子上,手裡拿著一隻烤好的羊腿,啃了一口,眉開眼笑地道:“這才叫享受嘛!”
“隨行畫師呢,叫他來給本宮畫像。”長寧四處掃視了一圈。
青鸞連忙去尋畫師,這畫師一共五人,分彆隨時追畫,何為追畫,公主出發的時候特意讓貼身宮女吩咐他們,就是一個人畫公主的上午,比如今天騎馬裝束,還有一人畫公主下午的日常,一人畫公主晚間的日常,另外兩人畫動態像。
吃羊腿的時候,顯然是動態畫像的畫師來畫。
公主說這些畫像都是用來送人的,務必寫實。
她突然對身邊的徐公公吩咐:“賞撫遠將軍一隻羊腿。”
徐公公趕忙照辦,然而沒多久便垂頭喪氣地回來彙報:“公主,將軍把您賞給他羊腿給了正副使,他自己去吃餅了。”
“嘖,”長寧咬了一口羊腿,懶洋洋地笑道,“我賞他羊腿,他不吃乾我何事?許是愛吃狼心狗肺?”
一旁的侍女秋桃捂嘴偷笑,卻不敢接話。
下午繼續行駛時,長寧從鸞車裡捉了一隻信鴿出來,寫下幾行字:“母上大人,兒安,已出熊平。”
隨後將信鴿放飛,目送它消失在藍天中。
這時,青鸞捧著一隻貓兒進了車裡,笑著說:“公主,這是隨嫁靈寵裡的,眼睛一藍一綠,挺有趣吧?”
“有趣。”長寧將貓兒抱在懷裡,摸著它毛茸茸的腦袋,臉貼著貓臉蹭來蹭去,“咱們就叫它‘小虎’吧。”
青鸞捂嘴笑道:“聽說舍耶有真正的虎,到時候公主也養一隻如何?”
秋桃好奇地問:“虎是什麼?”
青鸞耐心解釋:“就是比這狸奴大數倍,更凶猛的大貓。”
秋桃被嚇了一跳:“那養大了豈不是吃了咱們?”
長寧哈哈大笑:“它要敢吃你,本宮就一箭射了它,扒了它的皮給你做裘衣。”
青鸞連忙勸道:“公主可不興這麼說話,像個女匪似的!以前在宮裡有皇後皇上寵著您,現在到了舍耶國,可不能再如此隨性了,誰家女子嫁人不是端莊可人的模樣?”
“囉嗦!”長寧笑罵一聲,抱著貓繼續逗弄,完全不理會勸誡。
鸞車內嬉戲笑聲不斷,顧寒騎馬走在隊伍前頭,雖然麵上平靜,但耳邊卻清晰聽見車內的談笑聲。
他嘴角似乎微微動了動,但很快便恢複了冷峻神色。
傍晚的時候,長寧的鳳鑾旁飛回來一隻白信鴿,腳上綁著細聲,顯然是前一日那隻。
就這樣,隊伍一路行了近十五日,終於到達了第一個州府——汴州。
汴州城門高聳,城外十裡早已有汴州知府安排的官員前往迎接。
長寧公主一改以往隨性的模樣,鳳駕中換上一身隆重的朝服,坐在高位接受當地百姓的參拜,威儀儘顯。
但顧寒看著她眼中的狡黠,心知這位公主的“規矩”,不過是隨心而為罷了。
“你先去晚宴的地方徹查一遍,暗衛兩人先行前往,另外公主官驛和知府家中各安排住宿。”顧寒低聲跟手下一一吩咐,策馬緩緩跟著隊伍。
“張大人,隨嫁一行人,你先行安排驛站吧,汴州知府劉翰章定是在城門口迎接,汪大人同在下,前往隊伍最前方吧。”顧寒這時一邊說著,一邊和送嫁正使汪大人騎著馬來到隊伍最前。
不遠處,已經看見劉翰章為首的一行人立於外城門下,微笑拱手了。
長寧公主自言自語的說道,“汴州,咱們的第一戰呢也不知會發生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