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她是想表現自己，所以才替我打的馬球?”
小少年紅著眼眶抬眸，一雙星目，承著比星光還要蕩漾的水光，看的人於心不忍。
林晚月略一思索，開口道，“畢竟是我隨口的猜測，或許這其中也有什麼誤會吧，雖然昭昭平日裡脾氣不好，也欺負過我……但咱們畢竟是一家人。
也許她也不是這種人，隻是她就這樣把你關在門外，我這看著，實在是於心不忍。”
“或許有誤會，脾氣不好，你看著於心不忍……”
多熟悉的台詞啊!
林清辭隻覺得自己的情感和理智來回拉扯，他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聽到了這種台詞。
之前是在閣樓上，他看見林昭昭保持著推林晚月的姿勢。
他問的時候，林晚月是怎麼說的?
“也許是誤會，昭昭並沒有推我……”
後來又是冒領功勞。
“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莫名就被拉去，說我是對方的救命恩人……”
是，林晚月什麼都不知道，每一次她所扮演的角色都是一個受害者，他也願意相信她是受害者。
可如今，樁樁件件回過頭來再看，他隻覺得對方的說詞含糊不清，根本就經不起任何的推敲。
嘴上說著許是誤會，卻沒有堅定的讓他不要去揣測誤會林晚月。
他發現的是這兩件事情，他沒有發現的呢？
林昭昭在他知道的角落不明真相的事件裡又受了多少的苦楚?
他就納悶了，“姐，你心裡真的是覺得昭昭姐做的這些是為了我好，不是為了炫耀自己嗎？”
林晚月舔了舔唇瓣，總感覺事情的發展和她料想的不太一樣，畢竟往常這個時候，對方都會被她洗腦，覺得林昭昭有問題。
可這會兒……
她隻好捏了捏指尖道，“這是自然。”
“姐，你知道嗎？你每次撒謊，都會下意識捏你的小拇指。可能不清楚，我是真把你當我的親姐姐，你我自幼一起長大，我以為我們一母同胞身體裡流著同樣的血，可後來下人跟我說你不是我的親生姐姐，但是我想著那又怎樣呢？我們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爹打我的時候，你攔在我前麵，娘我不夠懂事的時候，你安慰我彆難過。在我心裡，你和我的親姐沒有任何的區彆。”
所以啊，“你說你不喜歡昭昭姐，哪怕我心裡有所動容，但在你提出想要離家出走的一瞬間，我都會毫不猶豫的站在你身後維護你。
可是姐，你嘴裡到底有幾句真話，幾句假話，我現在完全分辨不清!”
“你說林昭昭欺負你，可事實證明，這些年一直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委屈的隻有她啊!是我們在用言語和行為去霸淩她!”
不是，林晚月這會兒完全都傻眼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呀？那咱們不是說今天把球場上的事情嗎？你扯以前的事情乾嘛呢？我怎麼就欺負她了!突然來到這個家當入侵者的是她!”
“你怎麼還不明白？”林清辭再也控製不住脾氣道，“她根本就不是這個家的入侵者!是你啊!原本是你該在鄉下住在牛棚，天不亮就去乾活動，生了一手的凍瘡，是她替你吃了所有的苦頭!
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你總能表現出一副她欠了你的樣子？不對，我也是個畜牲，為什麼我們兩個總能表現的那麼刻薄!真正拿著彆人苦楚去炫耀，戳人家傷疤的就是我們!”
少年振聾發聵的言語和大顆大顆往下掉落的眼淚將林晚月嚇了一跳。
她心裡不清楚嗎？
若不是被抱錯，她都不一定是個什麼光景。
可是，“我不也是這場換子風波裡的受害者嗎？我連我親生爹娘是誰都不知道!是我想要享受這些榮華富貴嗎？
好好的爹娘忽然成了陌生人，我不能擔心受怕嗎？我至今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我都不知道我不可憐嗎？
是不是林昭昭剛跟你說什麼了？我不是跟你說過嘛，之前之前我是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但我也是被逼無奈!”
“是，你總有你的無奈，你總有你的理由。不說以前，今日馬球場上，我不求你為我說一句話，我看見你受委屈，二話不說就替你上場，我沒有想過你把我這份好記在心裡，我以為你也是把我當弟弟的，可是呢?”
老話說的好，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林清辭其實都覺得在這個姐姐的心裡，她連家裡養的一條狗都不如。
你說上場吧，林昭昭說他可能會斷腿，他心裡不可能不害怕，所以他也理解林晚月害怕，不想替他出頭，但理解是理解，情感上卻有一種巨大的割裂感。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去打的馬球，但我今日身子實在不爽!所以才沒有替你上場，我們自幼一起長大，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了解嗎？你這麼說我，難道我心裡就不難過嗎？”
“我以前覺得我很了解你。”
以前的林晚月在林清辭的心裡，那叫一個光風霽月，那叫一個善良無助。
“我總覺得我以前想的太多，因為林昭昭是府裡的親生女兒，所以爹娘會喜歡她，祖父祖母不會苛待她，兄長們也會對她好。所以我隻對你好，這樣才算公平，可這真的公平嗎？
我知道你喜歡吃荔枝，愛穿粉色的衣裙，喜歡昂貴的珠寶首飾，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昭昭姐喜歡什麼。明明——”
明明這個姐姐待他更好，明明她才是他的親姐姐，他們在一個母體的時候，那是他小心蜷縮，讓出養分，即便對方踹打他，他也不舍得還手的姐姐。
可如今呢，對方每次小心翼翼的接近討好他，他就是不珍惜。
林晚月捏著指尖，“那你現在就是在怪我嗎？”
“不，我不怪你，你沒有錯，你不是她的誰，你可以怨恨，責怪她，但她是我姐姐，從始至終錯的都是我。”
少年拿起拐棍，一瘸一拐地往自己的院子裡去走，
“不過沒關係……”
他告訴自己，“阿姐現在生氣，可人有一輩子那麼長，我可以改掉自己的壞脾氣，好好讀書，好好用功，拿銀子去跟阿姐懺悔。”
“如果一千兩不夠，那我就給她一萬兩，十萬兩，財帛動人心!”
如果不動，那肯定是給的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