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了螺絲咕姆毫不掩飾的目光，博諾瓦微笑開口：“螺絲咕姆先生，是有什麼問題嗎？”
螺絲咕姆與博諾瓦的目光對視，微微點頭：“是有一些問題。”
博諾瓦抬手示意：“螺絲咕姆先生，請問。”
螺絲咕姆也沒有推脫，直截了當的詢問：“試問：智慧生命與工具的區彆是什麼。”
博諾瓦對這個問題進行思考，一瞬間就完成了數百條論證與反駁：
假設：是物質的構成。
否定：螺絲咕姆的構成明顯與人類有較大區彆。
假設：智慧生命可以思考，但工具不能。
否定：思考、判斷。這些行為，工具同樣能夠做到。很多時候，工具也可以根據周圍環境的變化而改變本身的判斷。
假設：……
否定：……
感受著博諾瓦大腦的電信號。螺絲咕姆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抬起手，打斷了博諾瓦腦海中的反複論證。
“你陷入了思考的誤區。”螺絲咕姆給出了自己的結論，“你的思考本身已經出現了謬誤。”
“圍繞著邏輯進行縝密的思考這當然可以，但不可以完全陷入邏輯。主觀與客觀判斷的交融才是智慧生命該有的思考方式。”
“所謂形態，所謂思考。這些都無關緊要。真正定義智慧生命的是矛盾。”
“是欲望也好，是品格也罷。能夠推動智慧生命做出與邏輯相背的行為的，才是智慧生命與工具得以區分的特征。”
博諾瓦對螺絲咕姆的話總結了結論：“所以在螺絲咕姆先生看來，我是一件工具。”
雖然這麼說，但博諾瓦卻沒有任何不滿的情感。
“並非如此，隻是相比於智慧生命，你更像是一件工具。”螺絲咕姆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點明了自己的觀點。
博諾瓦點頭接受了螺絲咕姆的評價：“這並沒有什麼不好，多餘的情感總是會對判斷造成影響。這是神性的選擇，是最貼近於［正確］的判斷。”
“你們將其定義為神性。”螺絲咕姆先是頷首肯定了博諾瓦前半部分的觀點，但又對博諾瓦的觀點給出了自己的判斷。“你們對世界的認知完全源自於非凡特性本身，需要更多人性來調和。”
“如果將語言、思考乃至感情編織成無機生命也能理解的字符。就像蝴蝶、鯨魚和你。在數據的海洋中生命隻有一種形式。”
“那麼通過字段長短的方式來界定描述的邊界，就沒有人性與神性的分彆。”
“在我看來，你們的行為與思想其實更貼切於一個未受到足夠好教育的孩子。”
螺絲咕姆攤開手掌：“就像這位先生，祂真的就很小孩子氣。”
他的手上是一條長有十二條環節的透明蠕蟲。
螺絲咕姆指了指自己右眼的單片眼鏡：“這位先生似乎是想要借助我本身有戴單片眼鏡這個事實對我進行寄生。”
“孩子們通常依照本能行事，你們也會遵照非凡特性的本能而作為。當孩子對是非對錯有了足夠的認知，知道了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的時候，孩子也就長大了。”
螺絲咕姆即是對麵前的博諾瓦、也是對手中的阿蒙告誡道：“而你們，當你們獲得了人性，對世界、對是非有了更加完善的認知後，你們才算是長大。
“作為神話生物，尤其是天生的神話生物。”螺絲咕姆點了點手上的時之蟲，“你們對時間的觀念與常人不同。因此對於你們來說成長與年齡無關，更多的是你們自身來體會。體會這個世界。”
“我隻是以客人的身份來到這裡，本不該對你們說教。”螺絲咕姆微微偏頭，他的目光似乎是穿越了車廂，與不知道是誰對視。
接著螺絲咕姆又重新與博諾瓦對視：“其實我最開始來到這顆星球時並不是直接出現在剛才的地方。這個星球被屏障包裹，所以我找到了一個缺口。”
博諾瓦的目光依舊平靜，似乎是對螺絲咕姆的話毫無察覺。
“在那個缺口，我碰見了一位徘徊於生與死之間的先生。雖然我能看出來他不算是一個好人，但是他為了保護這顆星球，保護你們的心依舊讓我尊敬。”
“他看到我時雖然瘋狂，但是我在與他……交流了一段時間後讓他稍微恢複了一些理智。他清醒後似乎是因為我的性格而感到激動，他懇求我救救他的兒子。”
“很抱歉我用的是‘他’而不是‘祂’，因為我現在描述的他並不是你們口中的‘黑皇帝’而是一位‘父親’。”
博諾瓦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波動，但很快又重新平複了下去。
祂對螺絲咕姆再一次鞠躬：“受教了。”
“看來你尚且還有一絲人性。”螺絲咕姆精準的捕捉到了博諾瓦眼中的神色，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笑意，“智慧生命與工具的區彆，你還需要再一次思考。對於學者來說，思考本身遠比結果重要。”
見博諾瓦重新開始思考、開始用“人”的角度思考，螺絲咕姆不再打擾，低頭看向手中多次想要逃跑、自殺的時之蟲。
無形的屏障將他們與博諾瓦隔開，免得影響到好不容易開始思考的博諾瓦。
“不要亂寄生，會被抓住的。”他的語氣平淡，像是在閒談。
“你殺了我吧。”他聽到了時之蟲的細微的聲音。
“不，我不會殺了你。”螺絲咕姆搖頭，“你更需要一些教訓。”
“你或許覺得這很好玩、很有趣。作為天生的神話生物，你將生命視為螻蟻、你將生命當成了遊戲，他們的予取予奪不過是在你的一念之間。”螺絲咕姆對阿蒙惡劣的行為進行點評，“對於孩子來說，遊戲當然很好玩、很有趣的。但是對於成年人，解決問題的方式有很多，解決‘遊戲’的方式那就更多了。曾有位女士教導過我這種時候應該怎麼辦。”
阿蒙沒有理睬螺絲咕姆，隻是繼續重複：“你殺了我吧。”
“在這座城市，一共兩千一百四十二萬三千五百七十四個分身，對嗎？”
阿蒙不出聲了。
螺絲咕姆頓了頓：“不，還有一個。同諧、歡愉……還有繁育。他似乎是在嘗試走出一條與你們不同的道路。”
無形的數據以螺絲咕姆手中這條時之蟲為基點，向其他兩千多萬條時之蟲編譯了一道信息。
一道名為“人性”的數據。
對待阿蒙，螺絲咕姆明顯沒有像對待博諾瓦那樣溫柔，時之蟲們在保留本身意誌的情況下本質被改寫。
以後，這些時之蟲將無法取代被寄生者的意識，並會與被寄生者感同身受。
螺絲咕姆將手伸出窗外輕輕一拋，那隻時之蟲寄生到了一隻飛鳥身上。
“您真的是一位相當優秀的老師。”在螺絲咕姆身邊，眼神清澈的神父向螺絲咕姆道謝，“也感謝您幫我教導祂。”
“我並不是老師，隻是我最近剛與一位合格的老師有過交流。他自稱庸人、醫生，教導人很有方法。”
s：螺絲咕姆太理性了，有他在癲不起來啊。
有沒有人感覺螺絲咕姆有哪裡不符合人設的嗎？這個角色我個人還是蠻喜歡的，不希望給他寫差。
月票啊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