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書臣說的不錯,現下朝中局勢動蕩,儲君之位未定,那些個皇子最想拉攏的就是裴家。
國師曾預言,裴府百年內會出一顆紫微星,得紫微星者,得天下。
放眼望去,裴府的那幾位長輩皆是資曆平平,唯獨裴太傅的嫡子裴之,聰明達理,年紀輕輕便已能參悟國事,他現在隻待一個榜上有名的機會,而今年春試,他定能奪得魁首。
所以隻要有裴之這顆紫微星在,裴府就不會倒。
可看向眼前笑意盈盈地男人,沈知凝還是歡喜不起來。
她才不在乎裴府的衰敗榮辱,她隻想快點解決和謝公子的麻煩事,早日回到雲安縣,和自己的父母舒舒服服地過一輩子。
沈知凝疏離道:“話雖如此,可家賊難防,自然是要杜絕旁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
裴書臣的臉上閃過一瞬的尷尬。
隻是很快又消失不見,那雙原本就勾人的眼睛微揚了一下。
“表妹說的也有道理。”他頓了一下,又道,“若是這府中真有人對表妹不利,那表哥定然第一個出手。”
沈知凝不說話。
這二表哥是真不明白她的意思,還是說在裝糊塗?
玉珠此刻卻是有些戰戰兢兢。
饒是她平時神經再大條,此刻也從小姐和二少爺間嗅出了不同尋常的火藥味。
裴書臣再怎麼說也是二房的嫡子,小姐在家得罪了表少爺也就罷了,可這二少爺她怎麼看都覺得是個好人。
小姐為何還要拒人於千裡之外?
眼見兩人間的氣氛愈發沉默,玉珠趕緊從壺中倒了杯茶放在桌上。
“二少爺,這是小姐從雲安縣帶來的祁門紅茶,還請少爺嘗嘗。”
裴府中用的茶葉一向都是當年新采的龍井,這種來自雨鄉的紅茶裴書臣倒是還沒有嘗過。
他端起麵前瓷青的茶杯,湊近鼻尖,氣味倒是甘鮮醇厚。
裴書臣淺笑道:“沒想到表妹年紀輕輕,卻對茶葉有一番自己的見解,此茶湯色紅豔明亮,倒是很符合表妹的性子。”
沈知凝無語。
“二表哥不是還要去表少爺那裡麼,既然在聽竹苑歇了會腳,那就快去吧,省得表少爺不在府中,讓表哥白跑一趟。”
她催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裴書臣倒也不惱,隻是自顧自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聽聞長兄明日便要去翰林院研學,表妹不打算去送送長兄嗎?”
他表現得進退有禮,倒顯得沈知凝有些咄咄逼人了。
沈知凝蹙眉,她忽然想起來那位謝公子好像也在翰林院研學,若是讓裴之幫她觀察一下那人的人品也未嘗不可。
於是她道:“既然二表哥都這樣說了,那凝兒豈有拒絕的道理。”
去往修竹閣的一路上沈知凝都興致不佳,全程冷淡,跟在她身後的男人也不介意,甚至碰到不太平整的路麵時還會提醒她注意些。
走到修竹閣門口,裴書臣上前一步對著在門口守著的落雪道。
“長兄可在屋內?”
一身黑袍的落雪點點頭,“長公子剛與翰林院的林院士議完課題,這會兒正在書房整理古本。”
裴之的書房從來不許外人進入,這點府中的人都再清楚不過。
裴書臣點點頭,而後定住。
“那就勞煩通報一聲,我站在院內等會便是。”
他今日穿著一身月牙白錦袍,身姿欣長,容顏如畫,單單是往那玉樹臨風地一站,便能勾引院內無數小婢女頻頻回頭。
沈知凝心裡暗罵,這裴府的兩個少爺長得比她還要讓人不省心。
修竹閣的規模比府內其他少爺小姐的院子都要大出三倍不止,饒是上一世來過無數次的沈知凝再踏足進來的時候,還是要感歎裡麵布局之精巧。
入院後,便是一片清幽的竹林,微風吹過,沙沙作響。
穿過竹林才是一座精致的四方院落,院子中有一個修繕的十分精美的涼亭,涼亭毗鄰著清澈的池塘,池塘中的水呈現出一汪翠色。
這一幕不禁讓沈知凝想起了沈府花園中的那個小池塘,那裡麵還住著新生的錦鯉寶寶。
可惜這池塘裡什麼也沒有,隻有幾片孤零零的荷葉在水上飄著,沈知凝坐在涼亭中,身體漸漸生出冷意。
就在她等得快要失去耐心時,一身青衫的表少爺才不緊不忙從書房中走出。
見到長兄的一瞬間,裴書臣臉上立馬露出恭敬之色,他自幼便將長兄視為榜樣,如今這批世家公子,哪個能和自己的長兄相提並論?就連翰林院一向不苟言笑的林院士也對裴府的這位嫡子稱讚有加。
而長兄,更是今年春試魁首的唯一人選。
這世上,除了長兄,再也沒有能讓他這般欽佩的人了。
裴書臣將手舉於胸前,神色尊敬,“長兄,聽聞你明日便要去翰林院研學”
一襲青衫的男人瞥眼看來,淡淡“嗯”了一聲。
“長兄,我下個月也要參加翰林院的選拔,隻是如今在學習上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長兄以後傍晚回來時,我能不能來請教一些問題?”
裴書臣期待到連手指都在用力。
男人神色上依舊沒有什麼變化,隻是應了聲,算是同意了自己表弟的請求。
裴書臣驚喜極了,這還是長兄第一次如此快的給自己答複。
他跟著裴之一前一後走向主屋時,半道忽然想起來被自己落在涼亭的表姑娘。
他小聲開口。
“長兄,還有一事。”
“嗯?”
“方才我來的路上路過聽竹苑,表姑娘聽聞長兄明日要去翰林院研學,也特地前來送彆長兄。”
裴之的腳步一頓,險些將後方的男人撞倒。
表姑娘?
他又想起那日在馬車上神色緋紅的表姑娘來,隻是家宴過後自己便再也沒有見過她。
她竟然還記得自己要去翰林院研學還專程來向他告彆?
裴之神色微動。
“既然來了,那就請過來吧。”
裴書臣應了一聲,連忙從涼亭那將人帶了過來。
沈知凝今日穿了一件淡粉色菊紋上衣,下麵配了百褶如意裙。
因著剛睡醒就被裴書臣拉了過來,所以頭發也是散著的,隻在右側用玉簪挽了一個鬆垮的形狀出來。
行走間,裙擺隨著腳步淡淡飄動,好似綻開的花朵。
臻首娥眉,娉娉嫋嫋。
她對著麵前冷淡出塵的男人行禮。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