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嬌弱的沈知凝哪敵得過男人常年習武的力氣,自己被他架著走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甚至那兩拳反抗打在男人身上也跟撓癢癢一樣。
風馳電掣間,她就這樣被落雪帶到了裴之的馬車外。
落雪站在車外,雙手恭敬行禮道:“少爺,表小姐到了。”
車門緩緩打開,細密的竹簾內坐著一道禁欲清冷的身影。
“上來吧。”
男人的嗓音清冷而深沉,如同月光下的湖麵,平靜而深邃,卻能映出世間萬象。
雖然隔著竹簾,他的麵容隱匿在陰影中,看不太真切,但站在車外的沈知凝卻覺得如芒在背。
她不由自主的蜷了蜷手指。
看著車內端莊如玉的男人,她實在是不敢踏上那一步。
見車下的人依舊站著沒有動作,裴之抬起眼皮,漠聲道:“表妹是想讓我親自下車將你請上來嗎?”
沈知凝心頭沉了下去。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她一咬牙,心一橫就掀開竹簾坐到了裴之側邊。
車內四麵絲綢裝裹,連坐墊也比自己車內的要舒服許多,就連桌上沏的也是今年新產的雲霧茶。
就連前世當過皇後的沈知凝看到車內的陳設也要暗罵一句奢侈,彆人是明著有錢,而裴之的有錢卻是暗著來的。
他甚至連窗柩上都貼了玉片!更不要說那雲霧茶有價無市,一般人想買都買不到。
“暴殄天物啊!”
沈知凝長歎一聲後合上眼,儘量無視掉身側的男人。
裴之似乎沒留意到沈知凝的變化,他從桌上端起一杯茶,慢條斯理地浮了浮茶水,氤氳水汽中,俊秀的麵容半遮半掩。
茶香嫋嫋間,沈知凝忽然想到那晚裴之站在傘下嫌惡淡漠的神情,他竟是連把傘也不願意讓自己觸碰潔癖如此深的男人,如今和自己同處一個空間內,他又當如何?
沈知凝好奇的睜開眼,側首偷瞄起裴之的反應來。
小金爐內焚著籬落香,聞得她直犯惡心,但端坐於車內的男人隻是垂眼讀著手中的藏本,看上去波瀾不驚。
四周寂靜的可怕,隻有男人偶爾翻閱書卷的聲音。
本就一夜沒睡的沈知凝在這種安靜的環境中竟有些發困了,雖然理智告訴她不能這樣做,但身體卻漸漸不受她的控製。
沈知凝往後靠了靠,正準備尋個舒服的姿勢睡過去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驚得她立馬就坐直了。
“聽聞表妹前些日子在書房用功學習,不知道最近可有長進?”
裴之慢慢將書卷放回桌上,手指輕敲了桌麵兩下。
沈知凝在心底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偏過臉道:“書中奧義深厚,表妹才疏學淺,隻不過是看看書打發時光罷了,哪談得上長進二字。”
合著將她叫醒就為了問這個?
沈知凝無語至極。
裴之神情淡漠,仿佛並不在意她說了什麼,隻是自顧自說道:“那日在祠堂中是我下手有些重了,但此去上京,還望表妹不要忘記我對你的勸導,女子還是應當端莊大方為好。”
沈知凝:
裴之不說還好,一提起這件事,沈知凝就一肚子火。
她跑就跑了,裴之非要把她抓回來作甚?再說了,自己父親都沒說什麼,就他一張小嘴擱那叭叭叭的,還要行家法,按照裴之讀的那些聖賢書,她是不是非得把自己關在房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才算個女人啊?
她永遠不會忘記,裴之拿鞭子抽自己的時候那副可憎的嘴臉。
沈知凝強忍著惡心,抬起頭,咬牙切齒地看向男人,“表哥說的是,能得到裴公子的教導,是凝兒三生有幸。”
裴之神色淡淡掃過眼前的女人,眸中神情還是如往常般淡漠,明知道對方在陰陽自己,他倒也不惱。
終究是那日自己做的太過了。
可一想到女人往日與外男卿卿我我,自由爛漫的樣子,他就忍不住想要管教對方。
氣氛又一度陷入冷寂之中。
沈知凝睡著後,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夢到自己滿頭珠翠步搖坐在宮人抬著的步輦上,春天的禦花園是她在那深宮中最愛去的地方,那日在勤政殿出來後,她本想去禦花園散散心,卻沒想到在那遇到了裴之。
彼時,是裴之剛被提拔為首輔的第一年,那時他們的關係還沒有後來那般水深火熱。
她高坐在步輦上,光彩奪目,哪個朝臣見了不是對她討好諂媚,唯獨裴之
他就那樣靜靜立在百花群中,臉上還是那副無關世事的模樣,讓人看了討厭至極。
她喚宮人將裴之叫過來,準備好好殺一殺這位新晉首輔的威風,可沒曾想他寧願在禦花園中罰跪也不願意對自己奉承兩句。
再後來再後來她又夢到裴夫人端著一杯毒酒進到長春宮對自己說,隻要喝了那杯酒,裴大人便保沈家二老一世無憂。
在深宮中被囚早已失勢的沈知凝最終還是信了裴夫人的話,喝下了那杯毒酒,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的鼻尖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最後是馬車的突然顛簸將沈知凝從噩夢中拉了出來。
她冒著虛汗,恍惚間,隻覺身體好像觸碰到什麼柔軟的東西。
沈知凝伸手摸了摸,那柔軟的觸感和溫度讓她以為還在睡夢中,直至耳邊傳來一道溫熱的鼻息,她才猛然驚醒。
她掀起眼皮,看向此間的情景。
男人青色的衣擺如絲綢般傾瀉在地毯上,如畫般的側顏此刻離沈知凝不過一指間的距離,他芝蘭玉樹般坐在那裡,周身沁潤著世家權貴不可侵犯的清冷。
而這樣不可褻瀆的裴之,沈知凝此刻正倒在他懷裡。
一瞬間萬物凝固,不知是誰的心跳聲重如炸雷。
呼吸間,裴之隻覺自己吞吐艱澀困難,既如驚弓之鳥一般無措,又如久逢甘霖一樣留戀。
那股隻屬於沈知凝身上的甜膩軟香讓他喉結微顫,連白皙的脖頸中也透出血一樣的紅意。
看著依舊趴在自己懷中沒有反應的女人,裴之微微側頭,餘光寒如冰冷。
“表姑娘,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