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還愣著乾什麼?快走啊,等會被家丁抓住可就完啦!”
下一刻,沈知凝就被一陣劇烈的搖晃逼得睜開了眼睛。
冷的發白的月光下是玉珠因為害怕已經瑟出點點細珠的額頭。
等等!玉珠?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會看見玉珠?
難道一切隻是她的夢?
沈知凝有些不可置信的掐了自己一下,嘶好痛!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的小姐啊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既然如此,奴婢隻得冒犯小姐了!”
還沒等沈知凝反應過來,玉珠已經拽著她的手腕開始狂奔起來。
直至跑到一處不起眼的巷子內才停下。
沈知凝覺得莫名奇妙,她不是已經死在深宮之中了嗎?為何又好端端的站在這裡,而且這一幕怎麼似曾相識。
於是她頓住腳步。
玉珠見自家的小姐又不走了,隻得警惕的將沈知凝擋在身後放哨。
“玉珠?現在是什麼時辰?”
“小姐,現在已經是亥時了啊,城口的馬車已經等了咱們好一會兒了。”
沈知凝扶額。
“不是,我的意思是現在是哪一年?”
玉珠有些疑惑,但也照實回答,“現在是大慶十三年,咱們剛從府裡偷溜出來,這會兒正要去馬車那邊呢。”
見沈知凝突然問一個三歲小孩都能答上來的問題,玉珠隻能默默安慰自己,應該是小姐前些日子發燒把腦袋燒迷糊了。
馬車?上京?家規裴之!
沈知凝有些發怵的摸著自己的手腕,腦海裡竟拚湊出一張悲天憫人的臉來,那便是困擾她一輩子的心魔——裴之。
上一世她還未出城就被裴之抓了個現行,人還是被他親自拎回沈府的,父親一怒之下,竟把自己在祠堂關了整整三日,此事雲安縣皆知,而她不守女德的罵名也由此而來。
對了,一切都對了!沈知凝腦袋裡原本失去的記憶一下就湧了回來。
大慶十三年,她這時還在雲安縣,父母也並沒有去世。
難道說,她重生了?
為了驗證自己這個想法,沈知凝帶著玉珠繞了一條小路,偷偷躲在馬車附近,觀察周圍的動向。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自己的那位表哥,也就是以後的宰相大人,已經在馬車周圍埋伏著等著興師問罪了,隻等她自己跳入那個陷阱。
想起自己那位不近人情的堂兄,沈知凝就不由的打了個寒顫。
上一世自己死在深宮中,也有她這位好堂兄的手筆。
“小姐?我們真的不過去嗎?”
沈知凝擺了擺手,朝著馬車的方向冷笑一聲,“貓抓老鼠這個戲段,上演過一次就夠了。”
隨即轉身就帶著玉珠消失在了夜色中。
沈知凝的上輩子著實精彩,可這精彩,也有裴首輔所加的濃烈一筆。
未出閣前的這次叛逃隻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小片段罷了。
與此同時,沈府內正燈火通明,守夜的家丁隔老遠看見沈知凝身影那一刻,便馬不停蹄的奔回內廳報信。
“表妹,你可真是讓我好找。”
黑夜中,傳來了一道冷漠的人聲,毫無感情,近似鎖魂的鬼魅。
聽到聲音,沈知凝駭然回頭望去。
清冷的月光下裴之一襲白衣,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角的那顆朱砂痣如今在月光的映襯下也格外猩紅。
即使離得遠,沈知凝也絕不會忘記裴之的樣貌。
那可是,讓她上輩子恨不得使之挫骨揚灰的男人。
沈知凝自幼便生的好看,又是雲安縣知縣唯一的嫡女,所以這十裡八鄉的男人無不仰慕她的風采,但區區的鄉野村夫沈知凝是瞧不上的。
所以上輩子她憑借著自己驚為天人的容貌,一步步從雲安縣走到了上京,最後成為了整個大慶最尊貴的女人。
萬千殊榮於一身,皇帝什麼都給自己最好的。
隻要沒有裴之這個害人精自己本可以坐享榮華一生。
約莫是裴之當上首輔的第二年吧,無數大臣開始紛紛彈劾自己這個久居深宮的皇後,在他們眼裡,仿佛大慶的敗落都與自己這個妖後有關。
而這裡麵,自然有裴之的手筆
那時的皇帝已經如同傀儡般被他操縱在手心,而這位權利之巔的裴首輔,更是以一己之力逼得宇文淵廢後,隨後便是一杯毒酒送進長春宮毒死她,絲毫不念兄妹情誼。
想起上一世的今天,沈知凝更是驚得麵無血色。
也就是自己私自出府這天,裴之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竟然早一步攔截住了出城的馬車,更是不顧自己的求情,強行將她押送回府。
沈府一夜燈火通明,沈大人更是氣的揚言要與自己斷絕父女關係。
而她之所以記得那麼清楚,全是托自己這位好表哥裴之的福,那可真是鞭鞭到肉,狠厲的程度不亞於在衙門受刑。
裴之是父親義哥裴太傅的兒子,論親疏,其實半點血緣關係度沾不上。論地位,裴家的地位不知要高出沈家多少。
隻是為了更好準備今年的春試,裴太傅才想起自己還有一位早年間認下的遠方義弟,這才將他唯一的兒子送來這山清水秀的雲安縣修身養性。
但他一進府就不知給父親母親灌了什麼迷魂湯,連府中的下人都對他言聽計從,父親更是把自己的學習托與他照料。
像裴之這樣的世家公子,教起規矩來更是一絲不苟。
所以沈知凝討厭他的緊,不是一分的討厭,是十分。
還沒出記憶中回過神來,那道冷漠的男聲又在身後響起。
“表妹既已站在府門口,為何不進?”
沈知凝沒好氣的在心底裡翻了個白眼,暗暗咒罵了他兩句,卻還是不得不轉過頭對裴之規規矩矩的福了個身。
“表哥先請。”
男人著一身白袍,在月光下竟有淡淡流光溢彩之效,身旁的隨從一襲黑衣,用的也是不錯的衣料,可見裴府實力確實雄厚。
裴之微微點頭,麵上依舊是一片冷漠,連走路甚至都有侍從開道。
一陣風吹過,將男人身上那股帶著雪味的冷冽儘數吹向沈知凝身邊。
沈知凝望著被人群隔開的裴之,瞳孔緊縮,隨後緊了緊衣袖。
這股味道,自己上一世聞過千萬次,即使在生命的最後一刻。
那是專屬於裴之的味道。
還真是,每次都讓自己生厭啊。
看來沈知凝,當真是回到了從前。
沈大人與夫人恩愛幾十年,從未有過通房,自然也就隻有沈知凝這一個女兒。
雖然一直想要把女兒培養成上京那種大家閨秀的樣子,但每每看到女兒因學習禮儀愁悶不已的樣子,沈夫人心軟之下吹吹枕邊風,沈大人也就隻好作罷。
但裴之的到來,倒是讓自己看到了希望。
隨著家丁通傳,隻見這位上京來的裴之公子一身高寒淡漠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臉不服氣的沈知凝。
“孽女!還不快跪下!”
沈知凝剛踏入廳堂,便聽見自己父親如日中天的一聲暴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