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一番話,令整個朝堂宛如一片寒潭。
眾臣心頭一陣凜厲。
九皇子什麼時候這麼硬氣了?
要知道三年前,他可是南楚國公認的廢物皇子。
不過轉念一想,人家能把雁州那種不毛之地,治理得井然有序,這三年的進步滿朝文武都能看到。
況且,陛下封他為五珠親王,地位本就僅在太子之下。
偶爾硬氣一番,那咋了?
眾人也隻當他是宣泄三年來,被扔到邊關荒州的憤慨罷了。
太子和四皇子相視一眼,彼此都覺得疑惑。
老九是要乾什麼?
百姓挖寶跟他有個屁關係?
“老九,你說順天府封山的做法是懶政,朕想聽聽你的辦法。”
墨煊禹語氣淡然,聽得出對墨淵很有耐心。
太子額頭突突疼。
父皇是有心偏袒老九啊,治理一個雁州就封了五珠親王,現在又準許他乾涉盛京城的政務。
墨淵雙手抬起廣袖官袍,雙掌交疊:
“回父皇,兒臣當年初到雁州之時,也曾經遇到過大規模的流民聚集,動不動就是數萬之巨,有一次甚至達到十五萬人。”
“那時兒臣手下的士卒不過千人,如果是用蔣大人的法子,一句封山了事,以雁州當地‘淳樸’的民風,兒臣和那一千士卒,早就被唾沫淹死了。”
蔣琬臉色一紅。
百官也都感同身受的點頭。
誰不知道雁州是民風彪悍之地,在墨淵治理雁州之前,幾十年來鎮守雁州的將士,都是晝夜披甲,械不離手,身邊還要養一些看家護院的軍犬,否則根本不敢睡覺。
那些流民隨手就敢抹了士兵的脖子。
水源、野味,甚至野菜、樹根,更是那些流民爭搶的資源,為了一頭野豬,能引發數百人的械鬥。
根本沒法阻攔。
“三年前的雁州饑荒,列位臣公應該還記得…”
提起雁州饑荒,又是百官心中難以磨滅的痛。
雁州仿佛遭遇天罰,所有災禍都一起降臨了,旱災夾著蝗災,接著又是暴雨夾冰霜,沙塵暴,還有火山爆發,大地震。
天怒人怨。
仿佛老天爺想把這個地方從地圖上抹去。
百姓易子而食,屍殍遍野。
那是墨淵去雁州的第一年,就遭遇此等大禍。
“當時有人在一座荒山發現漫山的蕨菜,這是一種能吃的野菜,消息擴散之後百姓趨之若鶩,一下子聚集了十幾萬餓瘋的流民。可蕨菜吃多了損傷肝臟,不吃更慘,會死人。此等死局,換作蔣大人,該當如何?”
蔣琬臉又一紅。
完了,九皇子是咬著他不放了。
這山,下官不封就是了。
求放過!
“兒臣隻能找來數百位醫者,沿途勸告百姓少吃蕨菜,一邊向周邊官府借糧,熬稀粥廣濟流民,如此過了半個多月,吃蕨菜的人才逐漸減少。”
百官感歎九皇子不易的同時,也覺得這個法子可行。
一邊勸導,一邊救濟。
太子鼻孔裡喘著鄙夷的氣息。
“九弟,說一千道一萬,你得拿出行之有效的法子。”
百官也都期待著墨淵的做法。
墨淵說道:
“兒臣以為,既然挖寶的活動已經開始,那就斷沒有強加阻止的道理。不過朝廷並非無事可做。大東山上瘴氣毒氣密布,這些毒氣短期內雖然隻會致人頭暈,長期下來也是對身體有害。朝廷可以組織一些醫者,沿途宣傳告知百姓,讓百姓知道毒氣的危害,慢慢的把挖寶的規模給降下來。”
墨淵想給陸瀾製造一個時間差。
比起蔣琬提出的“封山”,墨淵的緩慢減少百姓挖寶,肯定是更有利陸瀾的計劃。
“九弟這個法子,不能說不好,隻能說完全沒用啊!”
四皇子訕訕笑道:“父皇,據傳大東山挖出的古玩玉器,一件就價值千兩,對於平頭百姓而言,那是逆天改命的好機會。任憑你找一些醫者,他們就會因為微不足道的毒氣而放下貪念,乖乖的回家?簡直是笑話。”
墨煊禹不表態,靜靜看著墨淵。
底下百官竊竊私語。
四皇子所言也不無道理。
升鬥小民,為了蠅頭小利都能赤急白臉。
更何苦是價值一千兩的寶物。
不客氣的講,很多底層百姓,寧願不要一條命,也要抓住那翻身改命的機會。
再說大東山的毒氣也不是那麼嚴重,短期內是不會死人的。
墨淵看向墨灝,眸光充滿堅毅:
“四哥,尋常醫者的話或許無用,但如果是南楚第一名醫,孫神醫出麵呢?”
濟世堂的孫神醫?
對啊,孫神醫可是華佗在世,世人都覺得他能活死人,肉白骨。
十年前盛京城鬨過一次瘟疫,死了十幾萬人,龍棲之地,驟然變成人間煉獄。
孫神醫以身入局,親自感染瘟疫,然後尋找救治之法。
最後在盛京城人人絕望之時,鑽研出了藥方。
那場瘟疫才被遏製,救下了盛京城數百萬的生靈。
自那以後,孫神醫的威望達到頂峰。
四皇子臉色一沉。
他內心也覺得如果是孫神醫出麵,肯定能勸動那些利欲熏心的鬼。
太子內心雖有不甘,可墨淵這個法子不失為最優解。
“父皇,兒臣願親自去請孫神醫出麵。”
南楚國是禮儀之邦,對待能人異士向來十分尊崇。
皇帝墨煊禹沉聲道:
“準!”
張保揮動拂塵,高呼:“退朝!”
朝會散去,百官四散。
墨淵正準備出宮去找孫神醫,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雁王殿下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