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南京,光華門外,大校場機場。
機場中央密集的露天機棚之中停放著十幾架墨綠色的中國空軍霍克三戰鬥機和波音二八一型戰鬥機,機場四周,隨處可見掛著綠色偽裝網的大口徑德國造對空探照燈和林立的高射炮。
高炮
機場旁邊的日軍戰機殘骸和坑坑窪窪的航彈坑,代表了這裡曾經經曆了怎樣的血戰。
一陣飛機發動機的轟鳴聲中傳來,在兩架波音二八一戰鬥機的掩護下,兩架灰色的民用客氣緩緩降落在機場的跑道上,卷起了漫天的煙塵,在幾分鐘的滑行過後,慢慢的停了下來,一百多名荷槍實彈的航委會特務團士兵迅速包圍了這兩架飛機,艙門打開,一名中尉軍官首先下了飛機,正是幾天前還在山西戰場血戰的何煒。
“這南京的空氣就是不一樣啊。”
何煒拎著聯隊旗,背著一支中正式步槍,大喊了一聲,腳下踩的,已經是江南大地的土地,空氣中飄著一股像是脂粉味道一般的香氣,果真是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在粗狂質樸的山西待久了,再來到南京,倒是彆有一番意趣。
這不是他
穿越來的這具肉身原主,正是畢業於位於南京城內的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正十一期,也同樣在南京城內度過了三年的軍校時光。
可這一次來,他麵對的,是一個戰雲密布的南京城,是一個即將麵臨一場浩劫的南京,從飛臨南京的那一刻起,何煒就在心中暗暗發誓,麵對那場幾個月後即將發生的慘絕人寰的浩劫,他一定要做些什麼,否則,就對不起自己的這遭穿越之旅!
縱然不能挽救全局,可也一定要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儘自己所能多做一些改變,不然,自己沒來的時候這座城市被鬼子給禍害了,自己來了鬼子還是照樣禍害,那他媽自己不是白來了。
下了飛機,何煒不斷活動著在飛機上被折騰的七葷八素的身體,坐這個年代的飛機簡直是受罪,要忍受悶熱的機艙,還有經受發動機轟鳴的折磨,更沒有後世客機的舒適座位,全都是鐵皮座椅,著實讓何煒這幫弟兄好好的“享受”了一番。
繼何煒之後,陶黑娃,陳信生,胡兆武,方京,葛貴財,楊彪等人依次走了下來,何煒立刻下令整隊列隊,清點人數和裝備。
何煒帶來的一共有六十五人,其中有
何煒看著四周荷槍實彈的士兵,不知道這是什麼路數,突然,一名少校軍官笑著走向了何煒,何煒看到了他的軍銜,又看了看他的軍服,明顯和陸軍的軍服不同,立刻先走上前去,對少校敬了個軍禮,並遞給了少校自己的軍官證以及軍人手碟。
“長官好,陸軍
少校亦是回禮,在確定了何煒的身份之後,笑著對何煒說道:“航空委員會特務團
“原來是空軍的長官,怪不得軍服和我們陸軍不一樣。”
這名少校擺擺手:“哎,何中尉,有什麼不一樣,都是**,都是為黨國效力,而且我之前就是陸軍,幾個月前我還在八十八師乾,後來是我們航委會特務團團長李良榮李團長找到八十八師孫元良師長,特意把我要了過來,我這才到了航委會部隊。”
“原來如此。”
何煒說完,便看向那些航委會特務團的士兵,這些士兵很奇怪,都在看著自己,打量著自己,而且眼神都很奇怪,麵前的這位少校似乎看出了何煒心中的疑慮,即對何煒說道:“兄弟,你可真夠種,敢搶小日本的戰車,現在你的事跡大街小巷簡直無人不知,我手下這幫弟兄也很佩服你,報紙上這幾天都一直在報道伱,這些小兄弟有的也就十六七歲,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紀,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這是一個需要英雄的年代,老弟,你是這個!”
少校營長對何煒豎起了大拇指,何煒沒想到,自己已經出名到了這個程度,連航委會的兵都這麼崇拜自己,不禁也有些飄飄然。
“稍息,立正!”
“整理裝備!”
一邊,
隻有各個班的班長攜帶中正式步槍一支和子彈二十發用來應付突發情況,其餘的裝備,何煒全都留給了原部隊,畢竟何煒帶走了四十多個精銳老兵,再拿走那麼多的武器裝備就不太地道了。
就在這整頓隊列的功夫,那名航委會特務團的楊營長看著何煒手下的這些士兵,心中不由得暗自稱讚起來,這些士兵舉手投足,一個命令,一個動作間,都能看出良好的訓練和曆經血戰的肅殺之氣,一看就都是在戰場上血拚過的老兵。
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楊營長也不是外行,在八十八師乾了很多年,一二八的時候也在淞滬和鬼子拚過命,兵好不好,部隊強不強,一看便知道。
“兄弟,你的這些兵,都是好兵!”
兩人會心一笑,而後,又有兩輛大卡車開來,楊營長立刻組織
“老弟,這次你們回南京,軍政部特彆告訴我們,你們此次回來事涉重大機密,一定要對你們嚴密保護,什麼機密我不知道,咱也不應該打聽,我隻知道要送你們去中央軍校,軍政部特地安排軍校為你們的宿營地,我的人會送你們去機場外,到了機場外再換車,由憲兵
聽到楊少校這麼說,何煒心想這軍政部還真的把這麵鬼子的聯隊旗當回事,在李默庵把何煒繳獲鬼子聯隊旗一事電告軍政部後,軍政部十分重視,立刻回複要注意保密且速來南京,現在到了之後,又是安排航委會特務團,又是安排憲兵部隊護送,當真是重視此事。
幾輛大卡車緩緩開動,拉著幾十名弟兄開出了機場,一路開到光華門,到了光華門附近,又有一個連的憲兵前來交接。
何煒隻得帶著弟兄們下車,重新登上憲兵開來的卡車,這些憲兵軍官全部穿著英國式呢子大衣,裝備勃朗寧手槍,憲兵士兵穿著灰色呢子服,軍士挎著鋥亮的德國造機關槍,士兵背著鞏縣兵工廠新出品的中正式步槍和德國造快慢機,每個人的手上都戴著執勤用的白手套。
在清點人數過後,將
當年在軍校的時候,憲兵對何煒可沒有這麼客氣,這些人的主要業務就是糾察部隊士兵和軍校學生的軍容軍風軍紀,當年可是把何煒搞得很慘,出去吃飯都不敢穿軍裝。
接著,卡車發動,沿著南京城外的公路一路加速,一直開到了中山門,再從中山門開進,穿過了始建於明太祖時期的雄偉明城牆,這就算是進了南京城。
“這樓房真高,是怎麼蓋的這麼漂亮。”
“真香啊。”
“那吃的是什麼?我也想吃。”
“這車是怎麼開的,怎麼還連著電線?”
進入街區之後,呈現在官兵們麵前的是一座現代化的都市,高大的樓房,來往縱橫的轎車,公共汽車,電車,噴香撲鼻的吃喝食物,現在的南京城,依然是一片平和繁華,街上的行人們麵帶笑容,拉黃包車車夫的吆喝聲,叫賣小販的叫賣聲,女人的嬌嗔,孩童的嬉笑,男人的爽朗笑聲交織在一起,簡直不像是戰爭時期。
在一些街口甚至出現了堵車擁擠的情況,車上的官兵們扒開車廂上的簾布,對著街區和行人指指點點,這些大多來自農村的士兵,絕大多數是
陶黑娃,楊彪,葛貴財都像是好奇寶寶一樣左看右看,唯有何煒,陳信生,方京這幾個在南京中央軍校念過書的人要淡定一些。
何煒也靠在車廂上,仔細的品味著這番人間煙火氣,忽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他聽到了一番熟悉的口令聲,隻見一隊軍人穿過人群,喊著整齊的口令,開出了一條路,緩緩向中山門的方向開進,這些人引起了何煒的注意。
何煒看過去,隻見領頭的貌似是一個校官,身後跟著一百多名帶著圓形領章的步兵,每名士兵都頭戴德國鋼盔,步槍兵身上背著中正式步槍和德國進口的牛皮子彈帶,輕機槍手肩扛捷克式輕機槍,每挺捷克式輕機槍的槍口上都套著訓練用的木箭彈發射器,每名士兵的腰間都挎著德國製造的防毒麵具罐,步兵後麵的馬車上,拉著整箱整箱的木製箭頭訓練彈。
再後麵是幾輛炮車,有四門日本造的改造三八式野戰炮和四門博福斯山炮,剛好是兩個炮兵連的規模,再後麵,是一百多名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兵,這些士兵全部帶著圓形領章,麵容也都很稚嫩年輕。
何煒與同坐一車的方京兩人對視一眼,會心一笑,不用多說,那些士兵領章上的圓形領章上,必然寫著軍校和學生這幾個字,何煒,方京都戴過三年,這隊伍一看就是中央軍校的學生從軍校出來,順著中山門開到野外後組織各個兵科學生的野外戰鬥演習教育,俗稱為打野外。
他們現在戴著的鋼盔,背著的步槍和輕機槍,打野戰炮炮操用的三八式野戰炮和打山炮炮操的博福斯山炮,可能就是何煒,方京,陳信生當年用過的。
“怒潮澎湃旗飛舞,這是革命的黃埔,主義須貫徹,紀律莫放鬆......”
行至人群最多的地方,這支軍校學生組成的隊伍突然唱起了昂揚的黃埔軍校校歌。
“哎,兄弟,你們是黃埔幾期的?”
忽然,另一輛車上,陳信生燒包的探出頭來,對著行軍隊伍大喊。
行軍隊列之中根本就沒有人搭理他,一名騎著馬的騎兵科學生反而轉過頭來對陳信生怒目而視,似乎在責怪陳信生乾擾行軍,那嚴肅的樣子,一看就是個生瓜蛋子。
“兄弟,我是黃埔十一期的,他是黃埔十期的,我們都下部隊了。”
何煒笑著喊道,指了指自己的中尉軍銜,亮出了學長身份,那騎兵科學生臉一紅一白,好像是被駁了麵子,隻留下了一句話便甩開了頭繼續前進。
“黃埔十三期的。”
車隊繼續向前行駛,終於,在一個十字路口處被徹底堵死,四處都是行人,更倒黴的是這裡還發生了車禍,路上的所有汽車全都停了下來,這時,幾個小販圍了過來,看到何煒他們坐的車是軍車竟然也不怕,一個小老板樣子的人靠到了何煒所在的卡車,手中拿著一個托盤,裡麵裝著兩大碗鴨血粉絲湯和香噴噴的油餅。
“去你媽的,滾!”
剛靠上來,一名憲兵就端起了機關槍要趕人,卻被何煒攔下。
“兄弟,都是討生活,沒必要,再說就他們這個樣子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我的兵都帶著刺刀,班長手裡有中正式。”
那名憲兵中士聞著香噴噴的鴨血粉絲湯味,也不由得喉頭一動。
何煒笑著說道:“掌櫃的,你這鴨血粉絲湯和餅怎麼賣?”
那小販卻擺擺手,說道:“長官,這湯剛剛出鍋,還燙著呢,現在還喝不得,您且聽小的細細道來,聽完了,這湯就免費送給您嘗,您要是覺得可口,再付錢買也不遲。”
正好堵著車,何煒也沒事乾,就說道:“哦?那你倒是說說看,有什麼可講的?莫非你這湯水還有些典故?”
那小販點點頭。
“長官,您不知道,咱這湯可有幾百年的曆史了,這可是禦用湯餅,當年咱的祖宗,明太祖朱元璋剛剛定都南京的時候便就在這裡賣湯,這皇上啊,也不容易,有一次,皇上吃膩了宮中的飯菜,想要嘗嘗外麵的吃食,就從宮外召集許多小吃,咱的祖先就給召進宮裡麵了,就在宮裡麵現燒水,現煮湯,明太祖朱元璋和大腳馬皇後,全都吃了咱祖先的湯和餅,都說好吃。”
“小的的先人也是膽子大,皇上吃了湯和餅,賞賜了錢,可沒賞賜這禦用的封號,小人的祖先,自己鬥膽給加上了這禦用湯餅的封號,當時這金陵城裡的百姓,得知是皇上用過的湯和餅,全都爭搶來吃,可這有一天,明太祖皇上微服私訪,正好來到了小人先人的店鋪門口,看到了小人的祖先居然敢冒用禦用二字,當時,那身邊的錦衣衛就要查抄店鋪,得虧是朱皇上大人大量,攔下了錦衣衛,沒有查找這店鋪,隻是告訴小人的先人,禦用這兩個字,可以留著,但是湯喝餅的價錢不許漲價,該咋賣咋賣。”
“所以啊,咱這湯和餅,是皇家體驗,平民價格。”
這小販吹得繪聲繪色,何煒身後的
沒穿越之前他有時候會出去旅遊,也少不得品嘗各種美食,在他的記憶中,很多路邊的小店都會標榜自己是什麼慈禧太後吃過的名品,他估計少說也得有好幾十家,小販的這點話術,根本忽悠不住何煒。
“聽你這說法,你這湯跟餅還真是好東西,明太祖何等英雄人物,他吃過的,我們更得品嘗一下了。”
小販卻擺擺手,接著說道:“長官,莫要說古時候的英雄人物,就是現在的英雄人物,那也是對本店的湯餅讚不絕口,看您也是軍人,想必也知道最近名聲大噪的英雄人物,叫做何煒,報紙上寫的都是他的事情,那可絕非一般的人物,一個人把小東洋的鐵王八給開了回來,那可是響當當的英雄。”
“這位英雄,那以前也是南京城裡麵中央軍校的學生,軍校一放假,那就直接奔著小的的店裡來,可是我的老主顧了!何英雄每次來,都必來吃小的店鋪裡麵的湯和餅,我們倆非常相熟,平日裡還以兄弟相稱呢。”
這小販吹著牛逼,說的好像何煒是他親兄弟一般,卻沒見何煒的臉色已經變了,身後車廂裡麵的士兵也都在憋笑。
“那我真是孤陋寡聞了,此等人物,我卻一點沒聽說過,老哥和這英雄這麼熟悉,想必也是個英雄人物了。”
那小販被何煒捧得有些自滿,從懷裡掏出一張報紙,自吹自擂的說道:“您看,就是這位。”
沒等他把報紙展開,何煒先把報紙搶了過來,然後把報紙展開,將報紙上那副自己的照片放在自己的臉旁,對著小販笑了笑。
“你不覺得這位何英雄與我長的有些像?”
小販傻了眼,眼前這個軍官,和報紙上那個繳獲日軍戰車的何煒何英雄長的簡直一模一樣,然後,這家夥的眼睛又偷偷瞄向了何煒的胸章,等看清了何煒的姓名之後,這小販臉色煞白的跪了下來。
“長官,長官,英雄,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小的這一遭吧,小的該死,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那小販吹牛逼吹大了,沒想到正主就在眼前,一個勁兒的跪地求饒,還作勢扇自己的耳光。
何煒身後
“行了行了,我也沒打算追究你,起來吧,哎,我問你,我這有兩百多號人,每個人一碗湯,一張餅,這麼大的生意你吃不吃得下?”
那小販見何煒不再追究此事,趕緊起身笑著應和道:“能,能,長官,太能了,您放心吧,彆說兩百個人,三百個我也能吃的下,您就瞧好吧,飯錢您給一半就行。”
說完,就看到這家夥吆喝著向後揮手,不過幾分鐘,就來了十幾個抬著熱湯熱餅的小販,何煒看著那一群群夥計,心中暗道看來是小看了這家夥,絕對不是小販,起碼是個小老板,一筐筐的送上了汽車,
簡單的吃過一餐,等了大概一個小時,路口的交通才恢複正常,穿過繁華的街道巷口後,車隊一路開進,開到富貴山,又到了黃埔路,最終,到達了何煒等人的目的地-南京中央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