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呦，可真是奶的好乖孫，女娃兒就是貼心，不像臭小子就知道氣我。走，跟奶家裡去，今兒晚上奶給你熬骨頭湯，下麵條吃！”
雖然隻剩下些兔骨頭，可也不能浪費了不是。
骨頭用來熬個湯，再擱點麵條在裡頭，還是非常鮮美的。
看著被討債鬼哄得眉開眼笑，還主動邀請討債鬼去家裡吃飯的吳老太，朱翠華頓時就沉默了。
這以後要是還有誰再說她家吳來兒傻，她非得跟對方急。
真是奇了怪了，彆看每回吳來兒上門討吃的老太婆都沒個好臉，偏偏還總能被她從手裡要到東西吃。
反倒是她家前頭幾個又乖又聽話的女兒，老太婆不說給她們吃的了，對她們的態度也實在算不上好。
對於朱翠華想不明白的事兒，吳老太則認為很正常，她也是有自己的喜好偏愛的好不好。
老二家前頭的幾個女兒，各個都被朱翠華教的唯唯諾諾，性子就跟個悶癟似的，每回見了她更是像耗子見了貓，恨不得拔腿兒就跑。
自己雖然有些重男輕女，可也沒把她們怎麼著過，她們用得著搞得自己像個虐待過她們的惡毒老太太似的，對她怕的要死麼。
那副小家子氣的樣子，她一看就覺得不喜。
倒是吳來兒這個從小看著就傻呆的小丫頭，身上有些莽勁兒，根本不知道怕為何物。
哪怕自己給她使臉色，嚇唬她要揍她，她也能笑嘻嘻的湊上來。
這被吳來兒纏的次數多了，可不就慢慢混熟了麼。
她現在對吳來兒這個孫女，反倒比老大還有老三家的幾個孫子還多了絲親切。
見她奶難得主動邀請她上門吃飯，吳來兒自然不會傻的拒絕，顛顛的跟在她奶後頭走了。
晚上，吳來兒不僅在她奶家混到了一大碗骨頭湯麵，還吃到了她爺從鎮上帶回來的豬頭肉。
老爺子知道自家媳婦就饞這一口，去鎮上賣木雕的時候，三不五時的就會買點回來，可不就便宜了吳來兒。
剛吃了豬頭肉，吳來兒就忍不住有些得隴望蜀，想著要是能頓頓都來她奶家吃飯就好了。
她奶家的夥食，可比她家好太多了！
吳老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覺得這小孫女就是不能太給她好臉，還想頓頓過來吃，她咋不上天呢！
夏收雖然難捱，還是慢慢的到了尾聲。
在麥地裡嘗到一回甜頭的吳來兒，一心還想再抓隻兔子，再不然野雞也行啊。
因此對朱翠華要她下地拾麥子的活兒，也不再像以前一樣躲懶逃避。
可惜直到麥子全部收割完畢，她也沒能再捉到第二隻。
這裡畢竟是平原地區，野物並不像山區裡那麼多，被太陽曬得快要脫皮了的吳來兒，隻能不甘心的決定等秋收的時候再戰。
麥子收割過後，還要脫粒。
現在的農村是很少能見到脫粒機的，給麥子脫粒隻能用比較原始的方法，在拖拉機後頭套上個石墩子，然後開著拖拉機在一層層鋪開的小麥上打著圈兒的碾來碾去。
前兩年還有更原始的，是給老黃牛套上石墩子，趕著老黃牛去碾。
這些當然都是大人們要乾的活兒，用不到像吳來兒這樣的小孩子幫忙。
於是閒著沒事兒乾的吳來兒，跟著村子裡的一幫孩子又開始了瘋玩兒。
自打吳來兒的力氣變大後，她就靠著武力很快統一了吳家村幼兒園。
這幫學齡前的小屁孩們根本就不是吳來兒的一合之敵，不得不屈從在吳來兒的鐵拳之下，認了她當老大。
剛好這兩天小學也宣布放假，又有不少一二年級的大孩子們加入進來，試圖推翻吳來兒的暴力統治。
吳來兒當然不願拱手讓位，就跟他們打在了一起。
靠著跑的飛快的腿腳，吳來兒這會兒正像放風箏似的放著前來跟她挑戰的五堂哥吳承宗，在五堂哥追著她跑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再猛地衝上去將他一拳撂倒。
比吳來兒大了兩歲，已經從一年級畢業的吳承宗被吳來兒打倒在地。
沒想到自己竟然連比他小的堂妹都打不贏的吳承宗，鼻子頓時一酸就要哭出聲來。
吳來兒不由嫌棄的瞪了吳承宗一眼，她可最討厭愛哭鬼了，她這五堂哥真是又菜又愛玩兒，打不過自己竟然還好意思哭！
孫老師這會兒正跟從縣城來的朋友在不遠處看熱鬨，見吳來兒小小的人，不僅跑的比高了她半個頭的堂哥快，力氣還很大，不禁有些驚訝。
以往他隻知道吳來兒腦子不大好使，還為這個小姑娘感到惋惜過，可現在看來，她也不像大家說的那麼笨嘛。
光看她還知道用放風箏的方法贏下她堂哥，就證明她腦瓜子還是挺好使的。
想到吳來兒六歲了，已經到了要入學的年齡，孫老師就決定抽個空去吳老二家看看，看能不能說服那夫妻倆同意送孩子上學。
雖說國家規定每個學齡兒童都必須接受九年義務教育，可在農村地區，這個政策執行的並不是很徹底，仍有不少孩子不被父母允許念書。
吳老二夫妻對孩子讀書的事兒就不太重視，認為都是女孩兒，就算讀出來將來也會便宜了旁人家。
吳來兒前頭的幾個姐姐，要不是有村乾部找上門勸說，怕是也不可能讓她們讀完九年。
腦子正常的孩子都如此，更何況吳來兒這種，被所有人都認為腦子不太靈光的。
想要讓吳老二夫妻同意花錢送她上學，估計會非常難。
想到這個，孫老師就感覺有些頭疼。
當初孫老師也是有機會留在城裡工作的，隻是他爹媽身體都不太好，為了就近照顧父母，他這才回來鄉下教書。
剛回來的時候，他還以為憑自己的口才肯定能改變村子裡一些人的觀念，讓他們支持孩子讀書，最好孩子能讀到什麼時候就讓他們讀到什麼時候。
可幾年過去，他才發現自己當初想的太天真了。
像他父母這樣願意一直支持孩子讀下去的，在農村畢竟是極少數。
大多數父母隻是送孩子去學校認個字，不當睜眼瞎就行。
好些孩子小學都還沒畢業，就不得不輟學，不是回家給父母幫忙乾活，就是跟著熟人去外頭打工去了。
這年頭國家對童工抓的還不嚴，十來歲的小孩子在城裡也是能找到活兒乾的，雖然掙得錢不多，可比起在鄉下種地，還是不錯的。
那些父母過年的時候拿著孩子交上來的打工錢，還為此洋洋得意。
覺得幸好當初沒聽他的勸，不然讓孩子一直待在學校裡念書，豈不是耽誤了他們早些掙錢。
這樣目光短淺的父母，什麼時候都不缺。
孫老師能做的，就是儘量的勸說，至於自己的勸說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朋友也剛好看到吳來兒跟她堂哥的追逐打鬨，發現吳來兒跑的特彆快，在體校工作的他就忍不住有些愛才。
“這孩子腿腳這麼利索，一看就是練習體育的好苗子。”
朋友正想把吳來兒招來說幾句話，孫老師就給他潑了盆冷水。
得知吳來兒腦子不太好，朋友遲疑了下，不過練體育的話，身體條件足夠，腦子笨些其實也不要緊，隻要不是笨到連教練的指揮都聽不懂就行。
朋友不死心，還是堅持把吳來兒招到跟前。
發現吳來兒腦子居然還挺靈光，並不像孫老師說的那樣笨，心裡不免有些詫異。
孫老師也同樣感到詫異，大家之前都說吳來兒腦子不太好，他也就這麼認為了。
現在看來，倒是很可能隻是這孩子比正常孩子的腦力發育遲緩了些，也許隨著年齡增長，漸漸就看不出她跟正常孩子的差彆了。
吳來兒壓根不怕人，被孫老師跟他朋友叫到跟前說了幾句話，就又樂嗬嗬的跑去孩子堆裡玩了，還不知道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即將降臨。
這天晚上吃過飯，忙了一天的吳大勇跟朱翠華在洗刷過後坐在院子外頭乘涼，就看到孫老師領著一個不認識的人上門了。
見到孫老師，吳大勇跟朱翠華起初還以為對方是為了老三吳想兒讀書的事兒來的，連忙起身打招呼。
隻是等他們得知兩人的目標不是吳想兒，而是吳來兒時，還是不由驚訝的瞪大了眼。
不是，他們沒聽錯吧？
“總之，我覺得吳來兒是個練體育的好苗子，要是你們不打算送她去村裡的小學讀書，讓她走體育這條路子也是可以的。”
去體校鍛煉個幾年，哪怕將來達不到國家選材的標準，被淘汰了，也肯定要比她繼續留在鄉下當個文盲強。
對於讓吳來兒去縣城念體校，吳老二夫妻剛開始當然是拒絕的。
不過等聽說去體校上學不僅不要交學費，學校還管吃住，兩人拒絕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事兒？
朱翠華當即就抓住丈夫吳大勇的胳膊，激動的連連點頭，恨不得馬上把吳來兒打包送過去。
吳來兒就是個討債鬼，能不讓她繼續留在家裡霍霍，她巴不得，更何況還能給家裡省下不少糧食。
省下的糧食，正好可以給她養身體用。
至於對方說的，將來吳來兒要是能成為正式的運動員，會有什麼好處，朱翠華是根本沒聽進去。
在她心裡，吳來兒就是個又懶又饞的二傻子，她要是能有出息，那才是見鬼了。
見朱翠華竟是這麼一副迫不及待想甩掉禍害的態度，吳來兒表示很不滿。
她們倆可是相親相愛的親母女，朱翠華怎麼能對她這麼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