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嬌把煙囪送回家,扔下一句“我去加班了”,便匆匆離開。
“做事仔細一點,彆毛手毛腳給人家添亂。”王建國叮囑道,按他所想,自家閨女打小就沒吃過什麼苦,又剛上班幾天,加班肯定就是搬搬東西,整理整理材料之類的打雜工作,這種工作能犯的大錯就是把水杯碰翻,灑在材料上,把字給泡模糊了。
趕到派出所,所裡隻有四個值班人員在打撲克。
見王雪嬌過來,何立還開玩笑:“來報案啊?筆錄自己寫嗷~”
“不是……你們看到方隊了嗎?”
“沒啊。”
王雪嬌抓抓頭,那什麼去局裡說說?不會是開玩笑吧,以她的身份,哪有資格去市局。
忽然,值班室裡的電話響了,屋裡頓時安靜下來。
壞了,不定哪兒出事了。
何立神色凝重地接起電話,剛”喂“了一聲,電話那頭副所長孫援朝的聲音響起:“王雪嬌在所裡嗎?”
何立轉頭看著王雪嬌:“在。”
“叫她趕緊到市局三樓會議室!所有人都在等她,怎麼回事!”
?“好好……她已經去了。”
掛了電話,見王雪嬌不是往門外,而是往牆邊走,何立催促道:“還愣著乾嘛,快去啊,方隊急了是真的會罵人的!”
“我得先看看市局在哪啊……”王雪嬌抬頭看著牆上貼的本市地圖。
剛穿過來才幾天呐!睜眼就上班,她至今都沒來得及把派出所管轄區都走一遍,這會兒又沒有電子導航,她隻知道市局的通信地址,哪知道具體怎麼走。
“哎喲小祖宗,真是,我送你去。”何立站起來。
“不用不用,我已經找到了。”王雪嬌在地圖上找到了市局,飛快在心裡規劃好了路線,便跑回家。
進門就問:“馬達搞好了嗎?”
“好了!剛騎了一圈……”王建國話音剛落,王雪嬌就急急地說:“把鑰匙給我,我要去市局開會。”
王建國一邊把鑰匙遞給她,一邊嘀咕:“什麼事啊,你都能去市局了?”
王雪嬌根本來不及說話,一陣風似地就躥出去了,鄭月珍看著女兒風風火火的背影,十分欣慰,對丈夫嗔道:“市局怎麼了?我們嬌嬌從小就聰明,什麼事都能解決……”
話音未落,樓道裡又傳來王雪嬌的一聲高呼:“爸!!!這個自行車怎麼發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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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嬌一路霹靂帶火花地趕到市局,到大門口連車都沒下,一路高速往裡衝,被門口執勤的老頭攔下來:“哎,下來下來!你誰啊?找誰啊?”
“我是來開會的,要遲到了!”王雪嬌抬手指著三樓。
“哦,開會啊,先填會客單,找誰寫清楚,哪能說闖就闖!”老頭拿出一份表格讓她填。
上麵要求寫來找誰,哪個部門的。
王雪嬌就知道他叫劉隊,稍微推理了一下,填了刑警隊劉隊。
“連全名都不知道?”老頭懷疑地看著她,好像她是企圖混進市局裡搞暗殺的犯罪份子。
“我是天金派出所戶籍警王雪嬌,新來的,對市局的事真不太清楚,不信您打個電話過去,我真是好人!”
老頭打了個電話,這才把王雪嬌放進去,臨走的時候還十分不滿:“進門要下車!懂不懂規矩!”
“對不起對不起……”王雪嬌連連道歉,一腳踢開自行車腳撐,就要上車。
忽聽耳邊“叮”的一聲,王雪嬌低頭一看,真是越忙越出錯,腳撐居然掉下來了。
“啊!!!”王雪嬌慘叫一聲。
老頭本來已經回門房了,聞聲又轉出來,看著她企圖徒手把腳撐裝回去的亂七八糟樣,實在看不下去:“你趕緊去開會,車先放這。”
王雪嬌也顧不得說什麼,把車往牆邊一靠,向辦公樓狂奔而去。
一進會議室,趙援朝和方江都在,方江看到她,就開口咆哮:“你回家睡覺啦?”
“不是,我以為是讓我去所裡,沒人……”
“誰讓你去所裡的?叫你去局裡,沒聽到啊!”
劉隊確實是說去局裡,可是王雪嬌一不認識劉隊,二不覺得自己配喝局裡的水,哪能想到真的是去市局啊。
也怪自己,就想當然的以為是去所裡了,沒有問清楚。
王雪嬌覺得自己是有點理虧的,便不再多說什麼,乖乖低頭:“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小插曲揭過,大家坐下來開始談正事。
會議由市局刑偵支隊的劉智勇主持,大概是說假幣案市局非常重視,目前調查結果發現,源頭可能就在本市,目前定位了三家印刷廠,現在要布控,發現實質證據再下手,免得打草驚蛇。
市局人手不足,而且大多是老警察,在“道上”都掛了號的,人往那一站,被辦過的小地痞小流氓要麼繞著走,要麼嘻皮笑臉湊上來討好,早穿幫了。
而且,也不是所有生麵孔都行。
有些新警,他沒“掛號”,但是“掛相”了,就是人往那兒一站,就正氣凜然不怒自威的模樣。
哪怕說他是媽生臉就這樣,犯罪份子肯定心裡也發怵,他們不犯事,就拿不著證據了。
市局能拿出手的生麵孔有限,其他派出所也都一個蘿卜一個坑,沒有人退休,就不進新人,最嶄新粉嫩的“新人”都有三年警齡了。
找來找去,也就隻有天金派出所的王雪嬌是絕對新人。
王雪嬌這次的任務是“盯著”,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哪怕是嫌疑人在大馬路上交易,也不要她撲出去抓人,及時彙報就可以。
給王雪嬌安排的地點是三個小印刷廠其中之一,周圍還有兩所大學一所中學,印刷廠的生意極好,二十四小時開工,印教輔印卷子。
不過晚上的工人不多,就幾個。
劉智勇推斷,印假幣肯定不能白天乾,也不可能全廠幾十號人都參與,大概率是由幾個骨乾份子在晚上進行。
他們的計劃是聯係毛線帽女人交待的賣家,放話要買,讓嫌疑人開機印鈔,觀察三個地點有什麼異常舉動。
兩班倒,每人十二小時。
劉智勇對六個“天選之子”說:“這次行動就是蹲在門口守著,沒有危險,但是,你們得一直守在那裡,不能走神,不能脫崗,能不能做到?!”
在低沉男聲齊刷刷的“保證完成任務”裡,王雪嬌那聲尖尖的“能”特彆突出,有人笑了一下。
王雪嬌愣了一下:啊?這還有專用套話的啊?沒人提前跟我說呀。
散會後,王雪嬌覺得自己應該跟方江解釋一下,她為什麼沒先來局裡而是先去了派出所,不然顯得自己好像是個弱智,人說了局裡還走錯。
“方隊,對不起,我真不知道說讓我去局裡,是真的去局裡,還以為是他跟我開玩笑呢。”
方江黑著個臉,沒吭聲,王雪嬌向副所長投去求助的目光。
趙援朝看著王雪嬌窘迫的樣子,安慰道:“沒事沒事,剛才方江在市局的人麵前說了你好多好話,大家都等著,想看看你是什麼樣的,等了好久,都沒等到你。”
方江對王雪嬌的表現特彆滿意,覺得這次行動,即安全,又能讓王雪嬌在市局麵前出出風頭,於是在市刑警隊麵前把王雪嬌吹得天上有地下無,說她在大市場擺攤,成功融入不說,還抓到了重要線索,而且至今都沒漏餡,做為一個剛工作沒幾天的新人,她真的特彆厲害。
結果等了半個多小時,也沒等到應該十幾分鐘就能到的王雪嬌,當下就有人開玩笑說是不是她是不是忘了,或者迷路了。
忘記了,說明記憶力有缺陷。
迷路了,說明缺乏獨立辦案的能力。
都不適合參與這次行動。
所以,做為推薦人的方江,才會特彆暴躁。
事情說開了,王雪嬌也向兩人坦誠自己的心路曆程,方江這才神色稍緩:“行了,也彆把市局看得太高高在上,有什麼不配的,你要是喜歡來,以後局裡安排學習都讓你來。”
“彆彆彆!”王雪嬌連連擺手。
趙援朝和方江還要參加另一個會,王雪嬌自己回家,到門口,看到那輛原本倚在門邊牆下的自行車不見了,她大驚失色:“不是吧!公安局門口的自行車也能被偷?”
老頭溜躂出來,往車棚一指:“那呢,門口哪是給你停車的地方!”
王雪嬌急忙跑去,看到自行車好好的放在防雨棚下麵,連腳撐也被修好了。
她推著自行車過去:“請問是哪位好心人幫我修的車呀,我得謝謝他。”
“我修的。”
“太謝謝您了!”王雪嬌欠了欠身,老頭擺擺手,什麼也沒說,便轉身進去了。
市局給王雪嬌安排的還是擺小吃攤,高中有晚自習,大學生晚上也會出來逛,還有不少夜班出租車司機會去那裡吃夜宵,附近有很多小吃攤,她可以完美融入其中。
王雪嬌還是打算賣鹵菜飯,但是天越來越冷,她希望能在溫暖的爐子邊待著,於是決定增加一個她最擅長的項目——下麵條。
不管有沒有人點單,下麵條的水都得保持著小沸,一直開著火也很合理。
問題來了,液化氣的鋼瓶非常重,而且也挺嚇人的,王雪嬌看過好幾起冬季液化氣爆炸事件,都說是太冷導致管子老化變脆出的事,她隻想安安穩穩的當個便衣,不想上社會新聞。
於是,她做了一個出色的決定:用煤爐!
四塊蜂窩煤開小火能燒整整一夜,她多帶幾塊煤,開中火燒一夜還是可以的。
問題又來了,要是煤爐半路熄了可怎麼辦?她不會點爐子。
轉念一想,學唄,家裡正好說今天要生煤子。
王雪嬌再次把自行車踩出了風火輪的氣勢,一路衝回家,發現鄭月珍正拿著報紙和火柴走出樓道,走向煤爐,她大喊一聲:“放著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