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大雨傾盆。
屋簷下飄搖的燈燭時不時因雨滴和蚊蟲侵入,冒起一陣青煙。
羅馬的民兵們,借著微弱的燭火,冒著大雨,將堆積成山的屍骸推到跟第一麵矮牆與城牆的中間的空地裡,等到天晴以後,再澆上火油將其焚燒掉。
滿臉困倦的士兵,打著嗬欠,在塔樓下值守著。
今天的戰鬥,對攻守雙方的戰鬥意誌是一種巨大的考驗。
隻一天功夫,守軍的傷亡,便達到了恐怖一千兩百餘,這已是守城方總兵力的十分之一了,相較於曠日持久的攻防戰,這個傷亡數字已經堪稱恐怖。
一天下來,每個人都已筋疲力儘,精疲力儘的守軍趁著雨夜的掩護撤回到城牆內側,勉強吃過飯便沉沉睡去,但輪換值夜的守軍,精神狀態也很一般。
任誰在城牆隨時可能告破,時不時就會響起猛烈炮轟聲的情況下,也很難安然入眠。
羅馬的皇帝站在插有四個β旗幟,充當臨時作戰指揮室的塔樓裡,默默望著遠處那逐漸沉寂下來,連綿不絕,根本看不到邊沿的敵人營地。
他端起一盞琥珀色的玻璃杯,將杯中葡萄酒一飲而儘。
諷刺的是,曾經以玻璃製品出名的君士坦丁堡,如今玻璃製品也仍是君士坦丁堡的拳頭產業,但羅馬的玻璃製造工藝已經在戰亂中失傳,這是威尼斯租界裡出產的工藝品。
身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皇帝頭也不回地問道:“傷勢怎麼樣?”
薇薇安娜在今天的戰鬥中,吸引了僅次於他的火力,作為魔武士,她的防禦力是跟精神力相掛鉤的,一旦精神力耗儘,防禦力也會大幅削減。
在敵人撤離時,她被一個兄弟會的刺客用火銃擊中了肩膀。
薇薇安娜搖頭道:“經過埃裡溫大主教的治療以後,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她說著,下意識想要打個嗬欠,被她強忍住了。
隻是眼眶還是變得晶瑩了些。
“你需要休息,今天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洛薩說道,相較而言,他的精神還不錯,今天的戰鬥對他而言,頂多是浪費了一些體力,以他現在的體力值,這種烈度的戰鬥,就算打上一天一夜也不會累垮。
薇薇安娜搖了搖頭:“我還能堅持。”
人們讚美她,崇敬她,她覺得自己就該保護他們。
就像她自己從未想過跟耀騎士和提燈女神相提並論,但人們這樣期待,她便放下珍愛的詩歌,書本,轉而將全部精力投入到了鑽研劍術之上。
“我們隊伍裡有一個律令師,如果她在這兒就好了。”
“她能替我恢複精神力?”
薇薇安娜有些詫異,能夠施加增益或是削弱效果的律令師本就是極端罕有的職業了,能幫人恢複精神力的,更是少之又少,最起碼她沒聽說過有這種存在。
“不僅。”
洛薩笑著補充道:“她擅長醫術,還能治一治你嘴硬的毛病。”
燭騎士愣了下,有些尷尬道:“抱歉...”
洛薩正色起來:“去冥想,休息吧,今晚有我在。”
“你剛在作戰會議上,不是說敵人大概率會趁夜發起突襲嗎?”
“對,但我說了,有我在。”
“你不打算再隱藏下去了嗎?”
“不漏出點底子給馬哈木二世看,他怎麼會相信我們已經山窮水儘了呢?”
洛薩笑了笑,像今天這麼慘烈的攻城戰,奧斯曼人也不可能持續下去,這都沒能把君士坦丁堡拿下,哪怕馬哈木二世耐心再好,恐怕也快要坐不住了。
這位征服者,此時還沒獲得“征服者”(法提赫然借助魔龍穩住了朝政,但威望遠不及此前的穆拉德二世。
他攤開手,一把小巧精致的手弩出現在其中。
隻有巴掌大小,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傳說中能射殺巨人和巨龍的神器,但這東西就是射龍弩,如假包換的神器,羅馬僅剩下的,留給他的遺澤。
“今晚,你打算動用這件神器?”
“對,射龍弩是馬哈木二世心頭最大的忌憚,如果沒有它的話,都不需要穆拉德二世,可能更早的囚狀閃電已經把君士坦丁堡拿下了。”
“囚狀閃電?”
“就是奧斯曼的那位被譽為閃電的巴耶濟德。”
巴耶濟德也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征服了昔日顯赫一時的塞爾維亞,又粉碎了西吉斯蒙德率領的十字軍,可惜晚節不保,被跛豪帖木兒擊敗,丟進了籠子裡,成了“囚狀閃電”。
也由此引發了奧斯曼十餘年的內戰,間接救了苟延殘喘的羅馬帝國一命,這也是奧斯曼自馬哈木二世開始,確立起人們津津樂道的“ Fratricie繼承法”(簡而言之,繼位後殺兄弟不犯法)的原因。
薇薇安娜忍俊不禁道:“您的嘴還真損。”
“時間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洛薩催促著,他還指望薇薇安娜能在他跟馬哈木二世的戰鬥當中,起到龍騎士的效果呢。再拖延一會兒,他擔心兄弟會的刺客們已經要摸上城牆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好吧。”
燭騎士提起衣擺,微微屈膝:“晚安,艦長閣下。”
洛薩頷首道:“晚安,薇薇安娜小姐,在我用精神力傳音通知你登城參戰之前,我希望你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繼續休息。”
“我會的。”
送彆了燭騎士,洛薩臉上的神情重新變得冷硬了起來,他來到塔樓的窗口邊,任由那裹挾著大顆雨滴的冷風吹在他的臉上。
“這麼好的機會,彆告訴我你還能忍得住。”
...
奧斯曼人的營地當中。
近萬身強力壯的耶尼切裡禁衛軍,正接受著拜火教施法者的祝福。
他們人均身披重甲,外麵套著件防水的氈袍,手持戰斧,戰錘,彎刀,直劍等短兵器,隨著魔法靈輝灑在身上,每個人的氣息都像是即將出籠的野獸。
馬哈木二世回頭看了眼雨幕當中,君士坦丁堡那高聳的城牆和塔樓,揮落手臂:
“出發吧,為你們的主人奪下康斯坦丁尼耶。”
數以千計的耶尼切裡軍團,立刻像是無聲無息的幽靈,踩著整齊的腳步聲,借助雨夜和法術的掩護,悄無聲息摸向城牆。
在他們之前,是成百的兄弟會刺客。
...
城頭,正假寐著的洛薩,嘴角微微翹起。
肉眼難以看到的黑衣刺客們,正踩著細微的碎步,像是猿猴一般靈巧地翻越了壕溝,堆積的屍骸,攀爬在了那經過雨水澆灌之後,格外濕滑的城牆之上。
守城的希臘士兵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吐槽著鄰近塔樓駐防的威尼斯士兵的愚蠢粗鄙。
“夜襲,準備!”
一聲怒吼,像是驚雷突然在放鬆當中的守軍們耳畔響起。
正攀爬到一半的兄弟會們,還不知自己究竟是哪裡暴露了,不再掩飾自己的蹤跡,紛紛快速攀上城牆,跟反應過來的守軍們展開了廝殺。
但兄弟會的成員可不都是超凡者,反而是普通人居多,輕裝上陣的他們,想要擊敗全副武裝,身著鐵甲的守軍士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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