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汗率軍駐紮在美泉門,對於皇帝陛下將南部四門的防務,儘數委派給他的決定,使他受寵若驚的同時,也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壓力。
他麾下的士兵,多是希臘人。
在他於聖索菲亞大教堂受洗以後,又展現出了身為龍血眷屬的勇武以後,背靠皇帝的支持,他也算是得到了麾下軍官和士兵們的認可。
熱那亞的援軍被集中於北方段城牆,輔以希臘民兵,威尼斯人跟熱那亞是世仇,因此租界區的威尼斯民兵多集中於皇帝陛下親自駐防的中段城牆。
接到命令的奧爾汗,臉上下意識流露出了一絲憂懼。
“陛下要我出戰?”
他仔細分辨著命令文書上的火漆印章,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備馬,去獸欄!”
他一路趕往獸欄,看著那早已因戰場上的焦灼氣氛,躁動不安的利爪龍,正來回踱步著,連忙伸手進去,撫摸著它的鱗甲安撫。
“夥計,你也感受到了對吧。但沒關係,我會與你並肩作戰!”
他命人打開獸欄,翻身躍上龍背,又接過侍從遞來的巨型騎槍,鳶盾,標槍,長劍,將其一一掛在龍鞍上的掛鉤之上。
吼——
脫得樊籠的利爪龍,如同刀鋒般的兩隻前爪,在地上狠狠留下了兩道深痕,才在奧爾汗的催促下向城門走去。
一旁的護衛當中,有人憂心忡忡地說道:“老爺,您要不請陛下收回成命吧。”
在護衛們眼中,奧爾汗無疑是馬哈木二世的眼中釘,肉中刺,如果奧爾汗就這樣出戰,穆拉德那個年輕但殘暴的兒子,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派人圍殺。
“這是陛下給我的機會,向我的臣民們宣告我仍活著的機會。”
奧爾汗神情肅然,他曾無數次幻想過這一幕,但這天真的到來時,他的心中,還是不免生出了一絲惶恐,對於自己這位年紀輕輕就馴服了穆拉德二世的三首魔龍的侄子,哪個奧斯曼奧盧家族的人,能不心懷畏懼呢?
他抬起頭,看著雲端那若隱若現的黑色巨影,眸子一瞬間化作金燦燦的獸瞳,他抬高語調,心中的恐懼被沸騰的龍血掩蓋,意氣風發道:“馬哈木,你的叔叔來了!”
鋼鐵城門吱哢哢升起。
隨著一聲嘶鳴,足有三米多高,五米多長的利爪龍,咆哮著衝了出來。
它雖被洛薩稱作是一頭小家夥,但對比戰馬而言,仍是一頭了不得的巨獸,而且在得到了洛薩鮮血補充,又吞食了大量血肉以後,利爪龍乾癟的身軀也恢複了過來。
此外,它跟血脈同源的奧爾汗,更能做到心意相通,雙方相加,戰力絕非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城外的敵將仍在叫罵不止。
突然衝出的奧爾汗,第一時間便發起了衝鋒,上千米的距離,不到一分鐘的功夫便被那利爪龍逾越:“卑劣之徒,豈敢侮辱偉大的皇帝陛下和他的臣民!”
奧爾汗的呐喊聲,像是雷聲般在敵將耳畔炸響。
“龍”
敵人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雙腿猛夾馬腹,試圖逃離。
但離得近了,那本以為已經是全速衝鋒的利爪龍,才真正意義上展開了極速,隻見它雙腿一蹬,整個身子直接淩空躍到了他的背後。
他匆忙刺出一槍,被奧爾汗空手抓住了槍杆,拔劍便割掉了他的頭顱。
取勝的奧爾汗,高舉著手中敵將的頭顱,站在城牆下大聲呼喊著:“異教徒授首,羅馬必勝!”
守軍士氣一時大振。
“上帝佑我!”
“羅馬必勝!”
另一邊的氣氛就顯得有些凝重了。
有些老臣在無人看到的角落裡,低聲呢喃道:“是奧爾汗?”
“沒錯,是馴龍家族的血脈。”
他們心中思緒萬千,又聯想到了當初希臘皇帝派人遞來的書信,但沒人敢多說些什麼,年紀輕輕的馬哈木二世,已然肅清了朝野中的不臣,掌握了耶尼切裡禁軍,大權在握。
洛薩之所以派奧爾汗督管南部城牆,並且在這種時候主動出戰,就是為了替奧爾汗揚名,他的忠誠,被轉化為龍血眷屬後,已毋庸置疑。
事後,就算他放棄微操,讓世界自我演化,奧爾汗也不會背叛。
如果此戰最終勝了,奧爾汗將成為洛薩手中的一枚重要籌碼,到那時,他甚至會考慮授予奧爾汗共治皇帝的頭銜,以儘最大可能贏得奧斯曼臣屬們的效勞。
模擬戰獲得的模版跟做出的成就是息息相關的。
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想隻是勉強能贏,跟奧斯曼人拚了個兩敗俱傷,最終使得君士坦丁堡壘淪陷於拉丁人,或是新的突厥軍閥之手。
…
雲層之中,年紀輕輕,雄心勃勃的馬哈木二世,看著下方局勢的演化,臉上露出了一絲充滿嘲諷的笑容。
他又想起了這位希臘皇帝當初對他的勒索。
“異想天開的可憐蟲,竟真以為我會在意奧爾汗這個廢物。”
當初假意答應希臘皇帝的要求,無非就是為了向王國重臣們展現其的悖逆與不臣,使那些自從父親穆拉德王死後,不願輕啟戰端,一切以維係王國穩定為重的保守派,沒辦法反對自己提出的戰爭理由。
以這些老東西為代表的保守派數目相當之多,有些人或是收了羅馬人的錢,有些人或是害怕再來一次瓦爾納十字軍。
此次進攻君士坦丁堡,從巴爾乾,到小亞細亞,海量的拜火教徒,都在蘇菲派教團和眾多兄弟會的號召下,義無反顧參與到了這場征服君士坦丁堡的吉哈德聖戰當中。
贏了,他將獲得無上的威望,獲得不亞於拜火教大牧首的無上尊榮,奠定奧斯曼王朝的霸業之基。
但若是輸了
嗬,怎麼可能。
馬哈木二世冷笑了一聲。
至於奧爾汗,這個雖有王室血統,卻不過是上一代王位角逐中的失敗者,從沒被他放在眼裡,就算成了龍騎士,區區一頭利爪龍,跟他的三首黑龍比起來,不過就是一隻螞蟻罷了。
那些老家夥們,就算再蠢,比大小還是會的,絕不可能因為這麼一頭小東西,就轉而去支持奧爾汗。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今天他就該駕馭三首魔龍,威臨君士坦丁堡,那鐫刻有魔法陣的城牆再堅固,總不能連天上都防護得住,但他總覺得事情可能不會那麼順利。
城下,隱隱有一種令他也感覺焦躁的氣息傳來。
但這氣息,又絕非他曾認定的那兩個敵手的。
整個羅馬地區(此時巴爾乾半島的稱呼),他所看重的敵手,唯有兩個罷了。
匈雅提和他所屬的龍騎士團算一個。
那身上藏著恐怖血魔法,但隻要未覺醒真靈,就不值一提的穿刺公隻能算半個。
至於阿爾巴尼亞的斯坎德培,那個可鄙的叛徒,不過是憑借地勢,贏得了幾場微不足道的小勝,在他看來,最多也就隻能算是半個敵手。
“是射龍弩嗎?”
馬哈木二世恍然想起了這條情報。
他看著城牆上,那鎮定自若的皇帝,心中湧現出了一絲不悅。
在他看來,希臘人的皇帝現在應該充滿絕望,甚至是痛哭流涕才對——他所寄希望於的十字軍,任由教宗那個老頭兒怎樣號召,也沒能再度重啟。
威尼斯和熱那亞的商人們,雖然私底下小動作不斷,但誰也不敢真的同他撕破臉。
“自以為是的可憐蟲。”
“如果你的依仗,僅僅是那射龍弩,眾城之女皇這顆美味的紅蘋果,就歸我所有了。”
馬哈木二世低聲呢喃著。
但,接下來局勢的演變,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自己這位未曾謀麵的叔叔,實力竟然一點也不弱,跟自己這種主要靠增強巨龍戰力,指揮其作戰的馴龍師不同,奧爾汗的戰鬥方式,更像是匈雅提那樣的“龍騎士”。
他得勝以後,也沒返回君士坦丁堡,而是提著手中的頭顱,向己方營地展開叫罵。
“我明白了,你想靠這種手段,激怒我,好吸引我出戰,再用射龍弩對付我。”
馬哈木二世按捺住年輕人本該有的熱血,平複下情緒,傳訊下去:“派紮希爾帕夏和他的寵物出戰,告訴他,不取下奧爾汗的頭顱,就不用回來了。”
大軍剛到,修建營地,組裝攻城器械,起碼需要一周時間。
除非自己親自出手,或是不顧死傷,讓那些炮灰軍扛著梯子,去給守軍屠殺。
否則這段時間,最大程度上的交鋒,也就是這種陣前的鬥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