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十字軍貴族都在緊鑼密鼓地備戰,雷納德自然也不例外。
卡勒堡的軍營裡,他手下的軍士們正在向征召兵分發軍械。
他披著鮮紅的絲質披風,下頜的紅色胡須修剪得整整齊齊,頭上戴著頂諾曼式的頭盔,壓在鎖甲頭巾上——相較於防禦更嚴密,也更加悶熱的桶盔,許多十字軍貴族都更鐘情於這種可以露出小半張臉,成本更低廉的諾曼盔。
從耶路撒冷匆匆趕來的騎馬侍從,來到雷納德的麵前:“老爺,消息傳回來了,國王陛下拒絕讓出拉烏夫和紮恩的領地,等到使者離開邊境,戰爭就可以宣布開始了。”
雷納德冷笑道:“嗬,不出所料。”
“現在,洛薩也成了破壞和約的罪人了,我倒要看看這小國王,該怎麼處置他。”
侍從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雷納德不耐煩地說道:“有什麼話就直說,吞吞吐吐的。”
“國王陛下的麻風病,被治愈了。”
“什麼?”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雷納德的臉上充滿了不敢置信,他一把揪住騎馬侍從的領子:“麻風病怎麼可能被治愈,你確定自己親眼看到了?”
侍從有些恐懼地點了點頭:“是,我親眼看到了,國王陛下的容貌跟正常人沒有任何分彆,耶路撒冷的人們都說,這是天父庇佑的結果。”
雷納德有些無力地鬆開了侍從,他本來還寄希望於洛薩得到懲處後,好恢複自己的頭銜和名譽,現在看來,應是完全沒有希望了。
不!
還不一定!
這麼關鍵的時刻,洛薩卻拋棄了聖地,隻要自己此戰發揮出色,立下足夠的功勞,就算是小國王恢複健康,重鑄了國王的權威,也必須要給自己封賞。
“來人,備馬,我要立刻帶一隊騎兵前往聖地覲見我們的國王陛下。”
他高聲喊道。
“等等,大人,還有一件事。”
侍從有些難以啟齒。
“說,有什麼糟糕的消息,下次一次性說完!”
雷納德寒著臉,冷冷道。
“南邊的庫爾斯,向您發出了征召令,要求您在規定時限內,派出一支至少包括三百名步兵,五十名重裝的隊伍,加入到外約旦的聯軍當中。”
“庫爾斯是誰?”
雷納德愣了下:“洛薩的那個司庫官?”
“是的,大人。”
雷納德冷笑道:“那是一個猶太商人一般,錙銖必較,將靈魂出賣給魔鬼和金幣的卑賤之人,他憑什麼向我遞征召令?”
“要回絕他們嗎?”
雷納德猶豫了下,還是搖頭道:
“不用,彆理會他們就是了,就當我們根本沒收到征召令。我是卡勒堡的一線將領,扼守門戶有責,若是調兵離開,王國東部邊疆失守,算是誰的責任?”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元氣大傷,但雷納德依舊是聖地中,力量首屈一指的大貴族,僅次於雷蒙德公爵和洛薩侯爵之下。
而且,娶埃莉諾他得了一筆價值不菲的嫁妝,埃莉諾也是個虔誠信徒,說服她掏出這筆錢來給他招兵買馬不成問題。
再加上自己這些年的積蓄,雷納德估摸著自己應該也能湊出將近五千兵馬,雖然維持得有些艱難,但怎麼也不能比自己的頂頭上司,洛薩的本部兵馬少。
他還要靠這支軍隊幫自己爭取回失去的領地和頭銜呢。
最起碼要讓鮑德溫國王看到,外約旦握在自己手裡,要比握在洛薩手裡更加有用!
希伯倫,剛剛帶著阿蘭德勒的修會騎士們抵達希伯倫的安德裡亞斯,正有些苦惱地坐在桌前,看著麵前這積攢的厚厚一遝文件。
他被庫爾斯委任為外約旦聯軍的後勤總管,不僅要負責安置接下來會陸續抵達的各地聯軍,規劃他們的營地,還要在大軍開拔之後,維持後勤補給。
維係一萬大軍的後勤,就算放在高盧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更彆提水源匱乏,遍地荒漠的聖地了。
如果是在本土作戰,後勤線還能經生命之樹,子母兩片綠洲進行補給,降低一定程度的後勤壓力。
如果是在北方邊境作戰,這一路上的,光是要攜帶的,裝水的陶罐就不知要有多少。
負責維持這樣一條補給線的車,馬,駱駝又該是怎樣的龐大數字?
隻是想一想這個問題,安德裡亞斯就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庫爾斯大人,這是您給我的考核嗎?難度是不是太高了?”
他看著站在背光處的黑袍大總管,神情間滿是苦惱。
庫爾斯神情淡然道:“也是檢驗你學習成果的時候了,放寬心,你治理阿蘭德勒不也是管上萬人的吃吃喝喝嗎?”
“那能一樣嗎?”
安德裡亞斯忍不住吐槽道。
而且,他也不是一個人治理阿蘭德勒,聖拉撒路的修士還有騎士們,都是他的重要協助者。
“困難的確是有,希伯倫所有的書吏,文員都歸你管轄,安德裡亞斯,如果你沒辦法證明自己擁有卓絕的才能,又如何贏得大人的青睞呢?”
“還是說,你真的甘心隻是做一個擁有騎士頭銜的普通官員?”
庫爾斯的聲音輕飄飄的,明明就站在他麵前,聲音卻像是從他背後傳來的一樣。
他有些驚訝地看著庫爾斯。
“彆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應該很清楚,不僅是大人,我,漢斯,還有幾位女士,都擁有超凡脫俗的偉力,哪怕隻賜予你一絲,也夠你受用無窮了。”
“您明明知道,即使不說這些,我也會儘力而為。”
安德裡亞斯苦笑道:“我隻是擔心自己做不好,影響到這場戰爭的走向。”
庫爾斯輕笑道:“放心,如果連你都做不好,交給其他人多半也是做不好的。而且,我打算給你一些小小的幫助,這會使你的精力變得更加充沛。”
“什什麼幫助?”
庫爾斯的笑容,背對著牆上繪有的聖像,像極了蠱惑人心的魔鬼:“你願意擁抱鮮血嗎?”
安德裡亞斯打了個冷顫,他結結巴巴道:“是變成和您一樣的吸血鬼嗎?我想考慮一下,大人。”
庫爾斯還保留著初擁的能力,作為鮮血仆從出身的吸血鬼,他得到了穿刺公德古拉的賞識,而獲得了一滴王族血液,得以躋身真正的鮮血王族。
質量自然沒辦法跟芙琳吉拉這種,在王族血脈中,也屬於頂尖的血族相比,但也比絕大多數普通的血族強。
當然,初擁是極其耗費本源的,許多吸血鬼初擁一次,都要沉睡許久來修複這種損耗,等閒情況下,庫爾斯也不願花費自己寶貴的精血來“繁衍”後代。
“想得美。”
庫爾斯嗤笑一聲:“隻是給你半滴精血,使你初步血族化,充其量就是使你身手變得更敏捷一些,精力更充沛一些,壽命更長一些罷了。”
“這也叫‘充其量’?”
安德裡亞斯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雖然一瞬間有些動心,可對於變成異類,安德裡亞斯還是相當抗拒的。
畢竟他怎麼也是天父的虔誠信徒,怎麼能輕易接受魔鬼的力量呢?
就算這個魔鬼是自己人。
“庫爾斯大人,這件事應該也不是非我一個人來做不可吧,您要隨軍出征我能理解,但我記得艾拉港的穆勒騎士,也是個很不錯的內政人才。”
庫爾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穆勒不行,他要主持艾拉港的防務,一旦那裡淪陷,我們根本湊不齊供養前線大軍的物資。這個任務,非你不可。”
他搖了搖頭,轉身消失在房間裡。
隻留安德裡亞斯坐在椅子上,臉上寫滿了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