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勒堡。
時隔數月再看卡勒堡,已經變得凋敝了不少。
雖然被投石車轟塌的城牆廢墟已經被清理掉了,但許多地方仍有火燒得痕跡,過往的商隊,進城出售貨物的領民都少了不少。
高坐在領主禦座之上,威風凜凜的男人,是時隔多日未曾露麵的沙蒂永的雷納德,他的新婚妻子朗吉多克的埃利諾,一派溫柔端莊的模樣,戴著小巧精致的金冠,坐在禦座旁。
雖是老夫少妻,兩人婚後的關係卻還算不錯。
私底下據說雷納德向煉金術師求來了能提高生育力的秘藥,這段時間一直在辛勤耕耘,一派少婦模樣的埃莉諾,看著自家丈夫,竟也是滿臉愛慕。
雖然時常顯得魯莽粗鄙,但雷納德其實是個相當英俊,且富有魅力的中年男性,不然也不可能憑借小小的男爵次子出身,擊敗了無數競爭者,成為了康斯坦絲女大公的丈夫。
又在被俘,囚禁的十餘年裡,因康斯坦絲女大公死去,而失去安條克公爵頭銜之後,又得到外約旦女伯爵斯蒂芬妮的青睞。
這時。
一名衣衫襤褸的騎士,闖進領主大廳內,高聲道:“大人,一支撒拉森人的大軍正在向卡勒堡前進,他們攻破了我們的邊境哨卡,隻有我一個僥幸逃脫。”
“薩拉丁這麼快就打算卷土重來了。”
雷納德的臉色一陣陰沉,他本以為薩拉丁此前在城下折戟,至少也要休養一兩年,才會再度卷土重來。
埃莉諾有些驚慌:“是那些異教徒的戰士嗎?”
她來時路上就被薩拉森人劫走過,那些在沙漠中來去如風的馬穆魯克戰士,給她留下的印象可是極為深刻。
領主大廳內,一眾廷臣也是麵色沉重。
“他們有多少人?”
騎士被攙扶到座位上,痛飲了一杯葡萄酒才道:“不知道,當時天色正黑,粗略一看,打著火把的不下千人,都是裝備精良的馬穆魯克騎兵,我懷疑那是薩拉丁的禁衛軍。”
一個騎士開口道:“大人,要不要向希伯倫的那位領主求援?”
“洛薩小兒?”
雷納德的反應極大:“向他求援?彆忘了,我才是外約旦真正的領主,那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依靠一些蠅頭小利,收買了阿爾貢和莫雷諾那幫蠢蛋,難道你也想要我跪在他的麵前,去捧他的臭腳嗎?”
提出建議的騎士臉色一陣發白,他當然知道這麼說肯定會激怒雷納德,可眼下,也確實沒有其他的好辦法了,還沒修繕好的卡勒堡,可經不起再一次慘烈的守城戰了。
一旁的埃莉諾神情微變,對於洛薩這個自家丈夫的仇敵,她心底其實還是很有好感的,這樣年紀輕輕,又戰功赫赫的顯貴,還是將自己從異教徒手中拯救出來的恩人,實在讓人難以提起惡感。
隻是她也知道不能逆著自家丈夫的想法來,開口道:“不如去信給國王陛下吧,他會做出英明的抉擇的。”
騎士微怔,連忙道:“是。”
向國王求援,跟向洛薩伯爵求援又有什麼區彆?無非就是麵子上好看一些罷了。
“等等!”
雷納德突然道:“先隨我到城牆上看看這些該死的異教徒到底有什麼打算,如果薩拉丁真打算撕毀停戰協議,應該也不會用這種突然襲擊的手段。”
到底是經曆過風吹雨打的老古董,雷納德從最初的慌張中也逐漸回過味來了。
薩拉丁的名聲很好。
在他的宮廷裡,不僅有薩拉森人,基督徒,還有猶太人,都認為他是個仁慈睿智的君主。
有人說他是沽名釣譽,也有人認為他隱藏在表麵的美德之下,是如毒蛇一般的野心和詭謀。
但雷納德必須承認的是,就算薩拉丁是偽裝的。
要讓他撕下自己的偽裝,也是代價很沉重,不得已而不為的一件事,他不認為薩拉丁會如此輕易就選擇開戰。
他快步來到城牆上。
遠遠的,已能看到塵煙四起。
很快就能看到一個個披甲騎兵,戴著黑色的麵罩和頭巾,全副武裝來到城牆下方,距離城頭恰巧一箭之地的地方。
他的衛隊在此前的戰爭中,也是死傷慘重,在他失去伯爵頭銜之後,許多廷臣,臨時效命於他,指望能獲得一片封地的騎士也棄他而去。
眼下,他的衛隊僅有數百人,而城下的敵人,隻粗略數去,光披甲騎兵就有近千。
隻是這支軍隊數目雖然龐大,卻沒攜帶攻城器和運送糧草,輜重的征召兵。
雷納德稍稍鬆了一口氣:“敵軍雖眾,但隻憑這些人,還不足以擊破卡勒堡。”
“大人快看,他們派人過來了。”
隻見敵人隊伍裡,跑出一員頭戴脊盔,身披絲質長袍的將領。
他來到城前,高聲喊道:“沙蒂永的雷納德何在?”
雷納德探出腦袋,回道:“我就是,卑鄙的異教徒,為何撕毀你家主人跟吾王的協定,擅自進犯我的領地?”
薩拉森將領以手撫胸,高聲道:“我等從大馬士革出發,是為了護送吾主之親姊——拔絲瑪公主前往哈希姆聖地朝聖的。”
他語氣微頓,又道:“與閣下之哨卡的衝突,皆為誤會所致,我家公主殿下已派人收斂閣下之哨兵的屍體,願為此場誤會付出一箱金幣的賠償。”
“誤會?”
雷納德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怒意。
屁的誤會。
看來,薩拉丁是真想找借口重新向王國開戰了。
他皺起眉,眼下跟薩拉丁開戰,對他絕沒有什麼好處,一來他地位已今非昔比,戰爭爆發就算是贏下了,也很難為自己攫取到多少好處。
反倒是因為自己的領地處於邊陲,真要打起來,自家本就被劫掠過的領土,又將被付之一炬。
“既然是誤會,我願意接受你家主人的賠禮,但我作為國王陛下委任的卡勒堡之領主,是不能容許伱家主人這樣一支龐大軍隊,由此過境的。”
雷納德強忍著怒氣道:“你家公主,最多隻能攜帶十餘人的衛隊,否則,我將視爾等此舉,為開戰之信號。”
底下的將軍大喊道:“可是雷納德閣下,考慮到你的劣跡斑斑,屢次背信棄義的糟糕名聲,我家主人是絕不會容許公主殿下,隻帶寥寥十餘人的衛隊,由此過境的,這是對拔絲瑪殿下生命安全的不負責任。”
一眾薩拉森士兵哄笑起來。
往年,雷納德作為外約旦的伯爵,時常會劫掠一些朝聖者隊伍,當然,這一點誰也彆說誰,雖然薩拉丁跟鮑德溫四世早已簽訂過保證雙方朝聖者自由通行的合約,但各方領主都有不遵守的情況。
尤其是來自歐陸的一些做慣了強盜的領主,他們連自家商隊都會劫掠,更彆提是異教徒的商隊了,誰攔著他們發財,誰就是敵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