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於耳畔呼呼吹過。
站在鮑德溫四世身邊的小女巫,手指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法杖,指間因過分用力,而顯得有些發白。
兜帽籠罩下麵容上,分明露出了一絲興奮之色。
召喚來的騎士僅僅是傀儡,沒有獨立的意識,因此,她現在更像是在進行一場角色扮演。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真的化身成了駕馭戰馬的騎士。
砰——
高速衝撞傳來巨響。鵸
居尹手中的騎槍,像是天女散花一般爆成無數碎木條。
一把閃爍著金色光芒的矛頭,落在地上。
對麵的“英靈”騎士手中的盾牌,也出現了一道道裂痕,旋即破碎成無數晶瑩的碎片,汽化消散於無形。
英靈騎士手握騎槍,麵罩下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但妮莎亞,眉頭卻是皺緊:“陛下,您預料的沒錯,這個居尹,果然使用了阻魔金。”
鮑德溫四世“嗯”了一聲:“居尹不是個沒腦子的蠢貨,雖然也算不上有多聰明,但若沒有一定的把握,怎可能向你挑戰?”
圍觀者們竊竊私語了起來。鵸
“這第一輪交鋒,看來是居尹騎士占據上風啊,英靈騎士的盾牌都被打碎了,居尹騎士可是毫發無損。”
在騎士競技大賽的規則中,騎槍是可更換的。
盾牌則往往不在其內。
“看來,居尹騎士通過天父考驗的可能性很大呀。”
“是阻魔金!”
“可惜,若是命中,那個女巫召喚來的騎士,肯定會被打散掉。”
一些有見識的貴族滿臉可惜道。鵸
魔咒,歸根結底,也是魔力的具現。
對魔力具備克製效果的阻魔金,在對付任何魔法造物時,都能產生“阻魔”的克製效果。
隻是有克製效果,不代表隨便一個凡人,就能依靠阻魔金殺死巫師了。
一個手持阻魔金盾牌的騎士,就算盾牌能夠擋住巫師施展的火焰法術,他也會被周圍的高溫給炙烤成乾屍。
居尹麵罩下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駕馭坐騎,重新返回自己的起始點,接過侍從遞上來的嶄新騎槍,努力使自己的呼吸變得均勻起來。
他很清楚,自己的計劃還是失敗了。鵸
對麵的英靈騎士,看似是頂盔摜甲,全副武裝,但它的盔甲根本無法阻礙阻魔金的貫穿。
隻要自己力氣更大一些。
使騎槍貫穿對方盾牌的同時,觸碰到對方的身體,自己就贏定了。
妮莎亞並不慌張,麵紗下,隻露出潔白下頜上的紅唇,微微彎起,既然早有預料,她自然也不會毫無準備。
隻見英靈騎士張開手,晶瑩的金色光點於它手中彙聚,眨眼間,就已重新拚湊成了一麵嶄新的盾牌。
盾牌咒,跟守護騎士咒是兩個整體。
隻要不讓對方碰到騎士的本體,盾牌咒破碎一百次,她就能重新施展一百次。鵸
馬蹄聲起。
新一輪的衝鋒開始。
英靈騎士,跟居尹麵對麵疾衝而來,宛如兩架高速行駛的戰車,轟然撞上。
騎槍破碎。
居尹翻身落馬。
英靈騎士的騎槍同樣紮在他的盾牌上,但那恐怖的力氣,卻硬生生將他頂落了下去。
英靈騎士居高臨下坐在馬背上,手中的盾牌再度破碎,但它卻依舊巋然不動。鵸
唰——
一柄鋒利的短柄騎矛在英靈騎士手中凝聚,抵在居尹的喉嚨上,隨即又很優雅地收回。
英靈騎士看向威廉大主教。
他也適時開口道:“很可惜,英勇無畏的蒙吉薩男爵,居尹騎士沒能通過天父的挑戰。但他敢於挑戰的勇氣,將鼓舞著我們,繼續為傳播天父的光輝而奮鬥。”
在人們的噓聲中,侍從們來攙扶居尹。
他有些無力地起身,看著對麵逐漸消散的英靈騎士,臉色有些灰敗:“我又輸了,看來,妮莎亞小姐對我的確無意。”
“可憑什麼?”鵸
“憑什麼洛薩還是個小小的騎士的時候,就能得到女巫的青睞?”
他有些想不通,心中的挫敗感,使他一瞬間像是蒼老了十歲。
恰逢這時。
圍觀的人群被擠開。
十餘名步行的翼騎兵,戴著那標誌性的羽飾,簇擁著一個頭戴飛翼盔,身穿黑色鱗甲和龍首披風的年輕貴族來到場地當中。
“是洛薩伯爵!”
“聽說,伯爵大人剛剛擊敗了阿拉丁家族的兩兄弟,收回了艾拉港,阿蘭德勒主教區,還占據了西奈東南部的廣大領土。”鵸
人們眼中,不由流露出了一絲羨慕。
就算都是爛地的西奈領土,在許多無地貴族眼中,都是很珍貴的產業。
於貴族而言——有地跟無地,完全是兩碼事。
就算那些領地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親臨,有地貴族依舊要高過那些隻剩下一個空頭銜的無地貴族們一頭。
洛薩抬起頭,看向坐在看台上,手握權杖的鮑德溫四世。
他摘下頭盔,很恭敬地單膝跪地:“陛下。”
鮑德溫四世眼神中隱含笑意:“起來吧,洛薩伯爵,我久彆的王家騎士團大團長,現在,來我身邊履行你的職責吧。”鵸
“是,陛下。”
洛薩起身,帶著麾下的翼騎兵,走向看台。
沿途,他看了一眼滿臉不甘的居尹,微笑著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你雖然輸了,但勇氣可嘉,我很期待未來你能在戰場上立下功勳。”
居尹愣了下。
心中一瞬間,竟湧現出一絲受寵若驚的情緒。
在洛薩手底下服役過的騎士們都知道,能被洛薩拍肩膀,代表了被伯爵大人認可,那絕對是很值得驕傲的一件事。
旋即,又有些羞恥。鵸
在萬眾矚目中,洛薩來到了鮑德溫四世的身後。
貝利安看著自己這位在聖地聲名鵲起的朋友,向後退了一步,有些激動道:“大人,您來了。”
洛薩壓低了聲音,笑著說道:“誰讓陛下要我來履行職責呢。”
一場盛大的騎士競技大賽,就此落下帷幕。
許多圍觀者都麵帶驚喜的跟同行人談論著今日的這場決鬥,雖然結束的很快,但能親眼目睹“法術”,還是使許多人都感覺不虛此行。
此外,女巫正式在聖地來到台麵前,也使很多貴族們心中,不由都生出了一種“要變天了”的感覺。
比如在大日耳曼尼亞,亨利皇帝身邊的女巫顧問,地位甚至還要高過一些大貴族。鵸
...
洛薩一行護送鮑德溫四世回到王宮的寢殿。
君臣相對。
“般若女士。”
“芙琳吉拉女士。”
“讓娜女士。”
鮑德溫四世麵帶微笑地一一打著招呼。鵸
輪到切利尼娜時,他的神情微頓,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種“怎麼又多了一個”的微妙情緒。
穿著黑色風衣的切利尼娜主動摘下兜帽,露出一對毛絨絨的獸耳:“陛下,您叫我切利尼娜就好。”
鮑德溫四世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驚訝,但很快就收斂起來。
麵帶微笑地跟切利尼娜說道:“很榮幸能認識你,美麗的切利尼娜小姐。”
他沒有詢問切利尼娜的來曆,對於超凡世界,他的好奇心沒有那麼旺盛。
“洛薩卿,整個耶路撒冷都在傳頌你的功績,你現在如何作想?”
洛薩無奈道:“隻要您彆治我挑起戰爭的罪名我就心滿意足了。”鵸
鮑德溫四世輕歎了一口氣:“耶路撒冷的確有這種聲音,你該慶幸戰爭沒有就此爆發。”
他語氣微頓,又詢問道:“我聽說,你跟薩伏丁在西奈會麵了?”
洛薩輕歎道:“是,這位新上任的埃及總督,帶了兩千名馬穆魯克騎兵,給我了一個大大的下馬威。”
“瞧,隻一個薩伏丁,就能拉出兩千名馬穆魯克騎兵,舉行一場聲勢浩大的武裝巡遊。”
“這就是現在聖地的危機所在,聖地地狹人少,若是沒有歐陸來的十字軍的幫助,遲早會在異教徒的圍攻下淪陷。”
洛薩點頭道:“沒錯,王國的體量,就算是安條克公國和埃德薩伯國尚存的時候,兩國加起來也還不如一個埃及,這是硬實力的差距。”
鮑德溫四世點頭道:“還好,薩拉丁沒辦法把五根手指並攏成拳頭。但我們都知道,他遲早會捋清內部問題跟我們重新開戰的。”鵸
洛薩“嗯”了一聲:“這也是我跟阿迪勒的共識,但很顯然不是現在。所以我才很迫切希望擴張自己的領土,增加自己的軍力。”
鮑德溫四世輕歎道:“我當然知道你的想法,但時間不等人,擴張也是有極限的,逾越了這個限度,迎來的就是戰爭。”
】
“你想設立邊疆轄區,我不反對,但你要知道,薩拉丁捋清國內亂局之後,一定會再起刀兵,進犯聖地,到時候,你就跟雷納德一樣,都將成為引發戰爭的罪人。”
洛薩皺起眉。
雷納德是引發戰爭的罪人嗎?當然是!
但頂多隻能算是導火索。
隻要薩拉丁想要收複聖地,雙方就沒有妥協的可能。鵸
畢竟,薩拉丁的出身不夠高貴,他需要收複聖地的巨額聲望,來壓服國內的反抗力量。
這才有使阿尤布王朝穩定存續下去的可能,而不是在他死後,就立刻分崩離析。
洛薩鄭重道:“陛下,上次戰爭,已經證明除非是聖地淪陷,否則由諸王組建的十字軍,短期內根本無法抵達聖地。”
“是就這樣坐以待斃,還是趁著敵人內部不穩,抓緊時間擴張自己的力量,我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選擇。”
鮑德溫四世忍不住笑道:“你說的對。設立邊區的事,我應允了,隻是我現在隻能給你邊區的待遇,不能給你實在的頭銜。”
見洛薩有些失望,他不禁笑道:“怎麼,就那麼看重虛名?”
洛薩無奈道:“這可不是虛名,我此行還打算招募領民,邊區的待遇跟普通伯爵領的待遇能一樣嗎?”鵸
鮑德溫四世歎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的爵位提升太快,眼熱,嫉妒你的人太多了,我得考慮這部分影響。”
“還有,你外約旦屬於邊區,北邊的幾個伯爵領也是邊區,難道都要設嗎?”
洛薩收起失望的情緒,點頭道:“我明白。”
他語氣微頓,又問道:“陛下,你的身體最近怎麼樣?”
鮑德溫四世笑道:“已經沒什麼大礙了,烏爾丁都已無需每天都陪在我身邊了。”
他看向洛薩身邊,眼神隱含調侃:“你先回去吧,本想跟你切磋一下牌技,但很顯然,芙琳小姐已經感覺很無聊了。”
正四下打量著殿內陳設的芙琳,聞言驚訝抬起頭。鵸
竟罕見有些不好意思。
...
離開國王的寢宮。
妮莎亞正等在外麵。
洛薩笑著說道:“妮莎亞小姐,還沒來得及跟你打招呼。”
妮莎亞有些緊張地說道:“沒關係,洛薩先生。”
她微微猶豫了下,又趕忙道:“我現在是黎凡特巫師協會駐耶路撒冷辦事處的負責人。”鵸
“以後,您若是有任何想要出售,變賣的超凡材料,都可以來找我。”
洛薩點頭道:“我知道了。”
她又很誠懇地說道:“還有,我得再次感謝您的救命之恩。”
“不必客氣,我跟安娜可是朋友。”
洛薩思索了下,說道:“對了,妮莎亞小姐,我需要一些龍類棲息地的信息,最好是在黎凡特地區的,因為我無暇離開領地太遠。”
“您需要多少?”
“七頭。”鵸
妮莎亞皺起眉:“黎凡特地區擁有的龍類或許不止這些,但它們一旦陷入沉睡,就很難尋覓到蹤跡。”
“沒關係,有幾隻算幾隻。”
儘快覺醒龍裔血脈也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薩拉丁在大馬士革召集施法者的消息,給王國造成了很大的壓力,這大概也是神職者們,默許女巫妮莎亞成為鮑德溫四世的宮廷顧問的原因。
隻是,妮莎亞明顯不夠格。
她雖然是個很天才的女巫,但剛脫離學徒階段不久,真打起來,洛薩覺得她都未必是自己的對手。
…鵸
招攬領民的事,並未遇到什麼阻礙。
當天下午。
在洛薩的幾家產業,尤其是印刷工坊門前,就排起了登記的長隊。
一個領主有怎樣的名聲,作風康慨還是慳吝,幾乎稍一詢問就能打聽出來。
洛薩在異教徒豪強眼中的名聲,堪稱是惡名昭著,但在底層平民心目中的名聲,絕對算得上極佳。
對於自家領民的待遇,在耶路撒冷,就算不是數一數二,也絕對能排在前列。
十字軍諸國的存在,其實是在變相吸歐陸諸國的血。鵸
但在這個時代,這些血,反而是歐陸諸國樂見其成的。
現在已是中世紀盛期,貴族盛行長子繼承製,有些地區的平民,實行幼子繼承製,有些地區則實行長子繼承製。
但絕對沒有繼續均分繼承製的。
因為他們傳到手中的土地,總體是呈現越來越少的局麵的,若是均分,就真連一家人都養活不起了。
再加上旱災,蝗災,水患等因素。
許多平民還有無地騎士,都開始淪為流民,是歐陸諸國眼中的不穩定因素。
雖然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歐陸沒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種說法。鵸
但落草為寇,占山為王,劫掠鄉村和過往商隊還是可行的。
所以,被聖地的耶路撒冷王國吸血,於歐陸諸國而言,反倒是樂見其成,說是“放血”,也可以理解為泄洪。
但聖地又是因商業而繁榮,又處於異教徒包圍當中,領土日漸萎縮,哪裡容得下這麼多領民?
所以,洛薩在耶路撒冷招納領民,對各方都是一件好事,即使是一些看不慣洛薩的貴族,也不會在這事上給他添堵。
傍晚時分。
鮑德溫四世邀請洛薩進宮一敘的時候。
報名的人數已經達到了驚人的一千!鵸
要知道,這僅是一個下午的時間。
而且,報名的人數,可不等於實際人數,許多報名者,都是拖家帶口的,孤身一人的寥寥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