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奧波德伯爵是一個留著短卷發和紅色胡須,皮膚蒼白的年輕男子,看上去最多不超過三十歲。
他今天穿了一件紫紅色的罩衫,係著金色的腰帶,奴仆們拎著他身後的紅色披風,亦步亦趨,跟著他來到禦座前。
他在座位前站定,伸手按在腰間鑲嵌了黃金和象牙的劍鞘上,襯托的整個人越發高貴不凡。
洛薩心中暗歎:雖然都是伯爵頭銜,但維爾納伯爵若是跟利奧波德伯爵站在一起。
即使身上戴滿了他自聖地帶回來的財寶,也像個鄉下土財主。
這個時代並不是越往西越發達。
正相反,無論是東帝國還是埃及的阿尤布帝國,都被視作膏腴之地。
掌控西歐與東帝國陸上貿易樞紐的維也納的利奧波德伯爵,權勢可見一斑。
緊隨利奧波德伯爵身後來到台上的,卻並非是伯爵夫人。
而是一位頭戴披肩式棕色兜帽,穿著大紅華貴長裙,隻露出潔白下頜的神秘女人。
台下有人小聲嘀咕道:“這位女士據說是伯爵大人聘請的女巫顧問,有人稱曾在皇帝陛下的寢宮中見到過她。”
有人麵露不滿:“這種放浪的女子,也能堂而皇之坐在比我們更高的尊位之上?”
“小點聲,這可是女巫!”
“我聽說,皇帝最信任的行宮伯爵得罪了一名女巫,當場就被那個邪惡女人施法變成了老鼠,最後是皇帝出麵,才使她將伯爵變回了人類。”
耳畔滿是竊竊私語。
儘管感謝利奧波德伯爵召開的這場盛會,但人們依舊對他寵幸女巫的行為心懷不滿。
般若突然開口道:“她的氣息有些熟悉。”
“熟悉?”
洛薩一驚。
似乎是心有所感,台上的女人落座後,目光立刻掃了過來。
洛薩連忙低下頭,心中猛然生出了一個猜測:“你說的是昨晚我們看到的那條巨蟒?”
“嗯。”
般若微微點了下頭:“她也認出我了,不過應該是把我當成了一位女巫同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嗯。”
洛薩點了點頭,但心底還是不自在。
在一隻隨時有可能殺死你的雌獅眼皮子底下比鬥,即使明知道雌獅不會跳下來把他吃掉,依舊感覺渾身不自在。
利奧波德伯爵抬手虛按了一下,示意眾人安靜。
隨即,他在身前虛畫了個十字,虔誠誦道:“諸位騎士,貴族,自由民們,讚美天父!”
“永生永世,阿門!”
人們虔誠念道。
利奧波德沉聲道:“感謝諸位勇士,能給鄙人薄麵,趕赴此地。來自東方的邪惡異信已經威脅到了聖地的安危,作為天父的騎士們,勢必要效仿我們的先輩們,重新高舉十字軍旗,向東方發起遠征。”
“但鄙人暫時有不得出征之理由,隻願能資助更多忠誠於天父的猛士,此次比武,無論輸贏,但凡願意參加東征者,都將得到一百枚第納爾的路費。”
“現在,請諸位騎士向我們展示你的勇武吧,除資助十字軍以外,我還有意甄選出一位貼身騎士,不僅將贈予維也納林山為他的封邑,還將委以其他重任。”
騎士們一聽,頓時沸騰了,不說他們動心,就連一些在場的男爵都有些躍躍欲試。
維也納林山是一座山地城鎮,雖然遠遠無法跟富庶的維也納相比,但那好歹是一座城鎮,相當於一隻會下金蛋的母雞。
“讚美天父,讚美偉大且慷慨的利奧波德殿下。”
洛薩暗暗感歎:“真是大手筆啊,一座城市的封地,說拿出來就拿出來了,估計也隻有還在不斷開拓領地的奧地利邊疆伯爵能有這手筆了。”
“整個大日耳曼尼亞,除這位之外,即便是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皇帝,也不可能拿出一座城市來作為騎士競技大賽的彩頭吧?”
比武一場接一場上演。
每一名參賽者都是抽簽與敵人捉對廝殺,勝者晉升下一輪,敗者直接退場。
洛薩在看台上觀摩了好一陣,心中不禁生出了一個想法:就這?
這些騎士們的水準參差不齊,但就目前來看,洛薩還沒感覺到有能讓自己明顯感覺到有壓力的對手。
他有些詫異,是我太猛了,還是這些騎士們太弱?
類似於報幕員的奴仆高喊道:“接下來即將對戰的是,阿爾高的洛薩·馮·哈布斯堡,與托斯卡納的阿韋拉多·美第奇。”
美第奇?
這不是後世統治了佛羅倫薩數百年的那個顯赫家族嗎?
洛薩心中一凜,立刻起身,招呼著萊恩幫自己拿著裝備,牽著坐騎準備入場。
洛薩入場明顯較早。
等了許久,對手才姍姍來遲。
他穿著藍底,白鳶尾的罩衫,騎在高頭大馬上,頻頻向看台上的觀眾們揮手致意,周圍也響起熱烈的歡呼聲。
顯而易見,阿韋拉多這個名字擁有著不低的知名度。
相反,洛薩就顯得有些默默無聞了。
“哈布斯堡,這是哪個家族?”
“阿爾高...嗬,瑞士的那個窮鄉僻壤嗎?”
“彆瞎說,那位伯爵可是個厲害人物,皇帝陛下對他都青睞有加,甚至邀請過他擔任帝**隊的統帥。”
“有什麼意義?他厲害,不代表兒子也厲害,更彆提還是個次子。”
“阿韋拉多可是以——曾追隨查理曼大帝的名將阿韋拉多為名的強大騎士,曾經橫掃過倫巴第所有的競技大賽,如果不是生性放蕩不羈,早就在哪位王公手下做封臣了。”
嗡嗡的議論聲,聽得般若有些皺眉:“你們下決斷也太早了,如果以名氣論勝敗,乾脆這個阿韋拉多一上場,其餘人就都認輸算了。”
“嗬,女人你懂什麼?”
有人不屑道。
“對於騎士而言,名聲就代表實力。”
他滿臉不屑地看向般若。
臉色的表情頓時一僵,即使戴著麵紗,但單看般若露出的眉眼,也能分辨出這絕對是一個絕世美人。
他頓時改弦易轍道:“小姐,你說的其實也有道理。”
“我是來自洛林的梅爾根騎士。小姐,你對騎士競技大賽很感興趣嗎?要不要我跟你仔細講解一番?”
般若乾脆地拒絕道:“不必了。”
梅爾根還想糾纏:“小姐,我也是個非常厲害的騎士,曾在下洛林公爵舉辦的騎士競技大賽上斬獲過第二名的好成績。”
般若皺起眉,捏在欄杆上的手微微用力,隨即鬆開,在上麵烙上了一個深深的凹陷,連指紋都清晰可見。
梅爾根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能把這麼粗的木欄杆掰斷,捏碎的人他見過,但怎麼也想不到這世上竟有人能在上麵烙下四根清晰可見的手指印的。
“抱...抱歉,打擾了,女士,請原諒我的冒昧。”
般若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一般把他趕走了。
...
阿韋拉多的神情並不倨傲,但眼神極富侵略性。
他上下打量著洛薩,仿佛一隻惡狼瞄準了獵物。
“你的甲胄是出自米蘭的一位大匠師之手吧?我不識得你的紋章,但我知道這位匠師製作的鎧甲是十分精良的。”
“但很可惜,它和你的坐騎馬上就都要歸屬於我了。”
阿韋拉多銀灰色的眼眸中滿是冷酷與不屑,他曾多次在騎士競技大賽中獲得冠軍騎士的稱號。
顯而易見,他並沒有把洛薩這種名不見經傳的新人放在眼裡。
“但願你的本事能跟你的嘴一樣硬。”
洛薩嘴角微微翹起,露出嘲諷的笑容——他深知對方是高傲之人,用這樣的語氣和神態,最能激怒對方。
而憤怒,就會失去理智。
隻是對麵的騎士眼神中依舊充滿了冷靜與冷酷。
兩種情緒完美糅合在一起,絲毫不受洛薩的影響,既自信,又謹慎——這是個相當厲害的對手!
他從侍從手中接過騎槍和盾牌,將頭盔佩好,說道:“快些開始吧,早些擊敗了你,我還要將這份微不足道的榮譽,獻給一位觀禮的女士。”
說罷,他便拉下麵罩。
洛薩戴上桶盔,擎起騎槍和箏形盾,吩咐萊恩準備好替換的騎槍,便催動戰馬,向前小跑著奔去。
阿韋拉多率先加快馬速,展開了衝鋒。
他用盾牌護著自己盔甲的薄弱處,手中的騎槍左右輕微地抖動,在這衝鋒之時,尚且敏銳地觀察著洛薩的弱點。
哢——
伴隨著一陣碎裂聲。
兩根騎槍同時紮在對方的盾牌上。
洛薩隻覺一股巨力襲來,整個人直接被掀翻了下去。
而對方也不好受,兩人竟是雙雙同時落馬。
但落馬不代表戰鬥結束。
阿韋拉多立刻就想翻身重新上馬,而洛薩則是截然相反,抽出腰間的武裝劍便向阿韋拉多撲去。
論騎術,他並非對方的對手。
但在力量上,他要更勝對方一籌。
麵對這種敵人,勢必要揚長避短。
嗤啦——
洛薩的武裝劍在對方的罩衫上劃出了一道口子,隨即便卡在甲胄的鎖環中,不能再進一步。
影視作品中,甲胄往往跟薄紙一樣脆弱。
但真要是打起來,才知道,披著一副精良甲胄的騎士,簡直就是一架堅不可摧的重型坦克。
阿韋拉多也隻好放棄了重新上馬的打算,拔出手半劍和洛薩應戰。
兩人糾纏十餘回合,劍刃上火星四射,卻是棋逢對手,誰也奈何不了對方。
利奧波德看得興起,吩咐侍從將兩人分開,說道:“你二人之表現,均是傑出非常。不必非要在此時便決出勝負,乾脆雙雙晉級,在此後的決戰中,再分高下吧。”
兩人隻好罷手,紛紛向場外退去。
洛薩摘下頭戴的桶盔和鏈甲兜帽,長出了一口氣,萊恩立刻遞上盛有清水的陶罐,供他大口暢飲。
莫德爾恭敬道:“大人,這位阿韋拉多騎士很厲害啊,您年紀還小,最好不要跟他硬拚。”
洛薩點了點頭。
“你們放心,我心裡有數。如果打不過的話,我會果斷投降認輸的。”
莫德爾和萊恩一身榮辱皆係於他,自然不希望他在比武場上跟對手拚命。
他走到般若的麵前,低聲詢問道:“會不會太無聊?”
般若輕點了下頭,道:“的確有一些。”
以般若的實力來看騎士競技大賽,就像是在看打架一樣。
“等我一下。”
洛薩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徑直走到不遠處,裝滿琳琅滿目,各種食物的長桌前,片刻後又悠然返回。
般若突然感覺手心裡被塞了些什麼,低頭一看,是一捧榛子。
洛薩解釋道:“吃一些,權當解悶。”
般若嚴格意義上來講,不屬於人類。
但她也可以吃人類的食物,隻是吃多吃少,都沒什麼關係。
她並不需要通過進食這種較為原始的方式來補充能量。
般若並沒有拒絕,剝開一顆榛子仁塞進嘴裡,微微點了點頭:“還不錯,你去休息吧,接下來還有其他對手,你需要保持良好的體力。”
“好。”
洛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