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見李季安，寧素錦陰鬱的臉上更陰沉一分。
“無異！”冷冷的吐出兩個字，都沒正眼看他。
李季安心底微微一歎。
至於嗎？
都一個月了，還沒消氣？
這天底下的女人啊……都一樣。
不知道是因為寧雨檀跟隨仙師去了修行界，她沒有了競爭對手，從而對李季安失去了興趣，還是自以為沒了對手，不再珍惜？
亦或者是因為那次閣樓尷尬事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這兩年裡寧素錦對李季安隨性了不少，很多之前還會矜持的細節也都毫不掩飾了。
一個月前定國公寧海蟬邀李季安去了趟國公府，席間寧雨檀生母表露撮合他和寧素錦的意圖，李季安再次當眾拒絕。
就因此事，寧素錦已經一個月沒給他好臉色了。
問就是我怎麼可能因此事生氣？我本來就是這麼想的。
李季安此刻心係師兄，沒心思與其計較。
“多謝錦姐，不過，我準備回一趟紫霄觀，依舊不會改變吉凶嗎？”
“你要去青州？你這廝如此謹小慎微，平日連仙宮都不願踏出半步……”聞言，本來有些氣性的寧素錦卻是突然變了臉，頗有些擔心。
兩年前仙師斥責，皇帝為了下一屆仙苗之事不再讓仙師失望，幾乎瘋狂，窮儘一切手段。
天下官辦武院資源供給加倍的同時，加大賜予武道世家便利，自然需要苦一苦百姓。
因此導致民怨沸騰，怨聲載道。
不少地方已經出現反賊叛軍的情況。
加之皇帝和雲王間的關係日益緊張，天下已經不太平。
不過，主動凝視李季安片刻，寧素錦稍稍吐出一口氣：“此行無憂！”
“多謝！”李季安拱手，沒有任何解釋，亦沒有在意其調侃，轉身便走。
“……”看著李季安不同往常的灑脫背影，寧素錦眉頭微微皺起。
“出了什麼事？”
雖然自己感應其此行無憂，卻依舊下意識有些不放心。
“等等！我說的是與我同行才無憂，否則……”明明最大執念是八年後的仙典煉臟有成，這兩年不曾浪費一點時間，但此刻還是決定與李季安同往。
李季安止步，回頭看了其一眼，微微一笑緩緩點頭。
當日晌午，李季安和寧素錦向仙宮報備完，各自騎上一匹寶馬，朝著尚義縣方向而去。
定國公親賜身具寶獸血脈的烏光寶馬，日行八百，夜行八百，此前從崇安府至皇城，車隊徐行需要兩月的路程，不過五日便已經到達。
“錦姐，今日就先在此歇息一晚吧。”看著胯下寶馬口鼻白沫糟亂，李季安決定在崇安府暫歇。
已經踏足伐髓的寧素錦，一身氣血渾厚，加之早早涉足外功，氣血激發爐火純青，倒不懼一路風霜，不過此刻回到故居，亦有心暫住，滿口答應。
“狗皇帝獻媚仙師，為討仙師歡心，便置天下百姓於不顧，枉為人君！”終於不再急著趕路，寧素錦將一路上所見所聞的憤概發泄出來。
這一路行來，流民遍地，赤地千裡，他們見了太多慘絕人寰之事。
就連眼前崇安府城的門口亦有成群結隊流民祈求施舍。
李季安微微歎氣：“倒也不能完全怪他，如此君主集權的格局，任何人到了那個位置都是一樣。此格局不變，百姓也隻能一代又一代的寄希望於天降明君了。”
隨口一句超越時代的歎息，讓寧素錦幾乎宕機。
仙賜皇朝曆史很短，在此之前，不過是諸侯割據，再往前便是部落衝突，再在往前便是荒野求生。
最初荒野求生，麵對大自然偉力和野獸，隻能抱團取暖。
抱團後，團隊需要有強壯者在遇到危機和意外時頂在前麵保護大家，所以團體以交配權和分配權尋找強壯者，也就誕生了領頭者。
隨之團隊越來越大，便成了部落。
部落衝突愈演愈烈，部落領袖除了權利外，更多被賦予保護者的義務和寄托，大家也心甘情願，願意推出一個領頭羊保護大家並承擔最大風險。
然而當部落融合，諸侯並起，逐漸掌握權利帶來的群體力量的領袖不再為了保護部落族人衝在最前麵，而是意識到自己完全可以使用這些力量鎮壓族人，保住自己的地位和特權，不再需要與人爭搶。
直至大一統後，一定範圍內沒有了外部危機，最初的領袖完全享受著權利帶來的地位和特權，並且讓權利在小範圍延續。
此時，他們便隻關心一件事：保持這種權利以及延續。
若無外部的大危機和大機遇，此種格局延綿千萬年都隻會有兩件事：造反與鎮壓造反！
不過因為仙師臨塵，這便讓趙氏皇族有了新機遇和新危機，他們便隻會量天下物力，結仙師之歡心。
這在李季安看來，還算好的。
也就苦一苦。
不然，一旦皇帝討好仙師失敗，仙師準備對他動手時，那才是天下百姓最慘的時候。
屆時其必定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地位，鼓動天下百姓對抗仙師。
結果自然是流血漂櫓，屍山血海。
四世為人，見的多了，也就與自己和解了，李季安對此保持著不稱讚但接受，適應並努力超脫的心態。
“任何人當皇帝都一樣？”
李季安訕訕一笑：“你不妨去試試？”
“你瘋啦？”寧素錦再次瞪大了眼睛，這等驚世駭俗之言，讓她越來越看不透李季安。
李季安不接話，策馬穿過排著長龍的進城人群。
仙賜皇朝，百姓苦，是真的苦。
有機會成為仙苗或者培養出仙苗的也是真的有特權。
“啪~一個個賤民都特麼不想活了？還不給仙苗讓路？”
“公子您請……”
高坐馬上，亮了亮後備仙苗的身份牌，守門兵衛急忙獻媚迎上來。
在一眾底層苦難百姓羨灩的目光中，李季安和寧素錦驅馬緩緩進入城門。
“您……您……您是長安？”即將穿過城門，一個兵衛有些怯懦的上前試探。
“老馬叔。”認出馬下人正是肖武之前的一個副手，李季安微笑回應。
“哎呀，真的是你啊，快，快去救你肖叔叔，他快要死啦。”老馬驚喜不已，急忙說道。
李季安眉頭一皺：“肖叔怎麼了？”
老馬左右看看，踮起腳尖低聲道：“上麵說他勾結叛軍，要斬首示眾！”
“實際呢？”
“實際……實際……哎，紅顏禍水啊！”老馬不敢多言。
“嬸嬸……”李季安吐出一口氣，大概猜到緣由。
勢弱而早慧，家貧而妻美，無權而多財……封建社會的三大……無解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