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靈在研究所待的那段時間，每天聽的都是研究員討論的各種關於淵鐵和立方體的特性。
他雖然無法完全聽懂，但那些表麵的知識也被他記在了心中。
“立方體是會模仿正常的物體的。”
淵鐵也同樣有這種性質，隻不過模仿能力比立方體低級一點。
但莫靈從未聽過淵鐵能完全“變成”固定的物體。
就像是眼前的這些桌子、吊燈一樣，如果它們真的是淵鐵，那已經存在了六十多年了，難道一直都能保持著模仿的狀態嗎？
研究所說淵鐵是有簡單的主觀意識的，它們變成這些普通家具的樣子，又有什麼意義呢？
“它們都是淵鐵，對吧？”莫靈向馬丁確認道。
“嗯。”馬丁點了點頭：“這間屋子，還有這屋子裡的一切，都是淵鐵。”
“這是怎麼做到的？利用淵鐵的模仿能力嗎？”
“是的，就像搭積木一樣。”
聽到搭積木這個詞語，莫靈的記憶又翻騰了起來，他好像看到了一幅畫麵，黎洛正在用手將巨大的金屬方塊一個個地搭起來，越搭越高……
銀光一閃，莫靈又回到了現實之中，他看著屋子裡的這些東西，似乎也看到了一堆堆“積木”。
“越小的方塊，搭出來的場景就越真實。”馬丁繼續解釋了起來。
他抬起雙手，比出了一個大致的大小。
“用水杯大小的方塊，能搭出積木城堡，人類的肉眼能看到明顯的方塊邊界，那些方塊的棱角與方塊間的裂縫也隱藏不了，隻能突兀地露在外麵，顏色也隻能保持著金屬色……”
馬丁用手比畫的輪廓慢慢縮小。
“用瓶蓋大小的方塊，棱角和裂縫依舊清晰可見，顏色也依然保持著金屬色，但相比之前，精細度也上升了不少，站在遠處看，已經有幾分‘模型’的樣子。”
說著說著，他的手放了下來。
“那如果是用分子大小的方塊呢？搭出來的東西就無法分辨輪廓上的差彆了，所有的棱角和裂縫都不可能再用肉眼看到，除了顏色上可能有差彆之外，一切都與正常物體沒有區彆，就像是用3d打印機打印出來的金屬模型一樣。”
“而如果再進一步，用比分子更小的淵鐵方塊……搭出的‘積木’就已經可以改變反射光波的波長了，這意味著徹底模擬出各種各樣的‘材質’。”
“無論是木頭，還是玻璃，隻要搭建所使用的‘積木塊’足夠小，這些材質都能輕而易舉地模仿出來，在宏觀上也無法完全分辨。”
“真實的物質也不過是一堆粒子組成的聚合物，現在隻是把粒子替換成了微小的淵鐵方塊，一切都沒有改變。”
“正常情況下，這些淵鐵粒子造物是看不出什麼破綻的，隻有在發生物理碰撞時，才會因為粒子的移動出現一絲與正常物體不同的異象，比如規則排列之後，反射率改變，而呈現出的金屬光澤……”
“一般人也無法看得這麼細微，這些異象都發生在內部，隻有你這種觀測角度比較特彆的，才能注意到。”
聽著馬丁的解釋，莫靈也完全明白了。
“我看到的光，就是破綻……”
“沒錯。”
在了解了這間屋子的“真實麵貌”之後，記憶中那熟悉的場景發生了變化，黎洛所觸碰到的一切，似乎都覆蓋上了一層異樣的“金屬色彩”。
……
電流穿過淵鐵模擬出的線路，彙聚在虛假的“燈絲”之上，燈絲的熱量不斷升高，同時發出了耀眼的光，光芒穿過那些透明的水晶方塊，落到了小黎洛的眼裡。
她摔倒時，地麵上無數淵鐵粒子構成的穩定結構在承載著她身體的重量。
暈乎乎的小黎洛揉了揉眼睛，從地上站了起來，跑到淵鐵搭建的“積木桌子”前，在向爸爸支付了“喝水費”之後，黎洛拿起了淵鐵模仿的玻璃杯。
然後將無數淵鐵粒子彙聚而成的“水流”喝了下去……
回憶著黎洛的童年，莫靈瞬間全身發寒，就像是他親自喝下了那杯完全由淵鐵粒子組成的“水”。
水流下肚，莫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冰涼。
他帶著最後一絲僥幸心理，詢問起馬丁：
“這間屋子，一直都是這樣嗎？在六十多年前，在黎洛還居住在這的時候，所有的一切，也都是由淵鐵構成的嗎？”
他期待著馬丁給出否定的回答，期待著他搖搖頭，說這隻是在黎洛之後才發生的變化。
但事情並非如他所願。
“這裡從來都沒有變過。”馬丁平靜地說道。
馬丁的話語像是一記重擊，擊中了那正在回蕩的記憶。
莫靈的眼前瞬間閃過了無數的畫麵：
小黎洛正用方塊和爸爸請來的廚師換吃的。
小黎洛正用方塊換冰箱裡的冰激淩。
小黎洛正用方塊交換媽媽帶回來的零食。
……
黎洛已經習慣了家裡的規矩，用自己賺來的方塊去換取各種各樣的資源，她獲取方塊的方式有很多種，每天幫忙做家務就可以得到很多方塊，有時候和媽媽玩遊戲也可以贏得很多。
雖然那規矩很奇葩，但她從來沒有受餓過，對於她來說，“方塊貨幣”是很充足的，購買力也很高，她完全可以買到生活所需的各種東西。
隻不過，她沒想到的是，那些她所換到的東西，也是由方塊組成的……
那些方塊更小、更隱蔽，它們實際上也是搭建出來的積木，隻是更加精密，精密到與正常的事物毫無區彆。
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是方塊，它們無處不在，滲透到了小黎洛的生活中，也滲透進了她的身體裡，參與著她的新陳代謝。
這些畫麵在衝擊著莫靈，原本看起來正常的生活場景，在真相暴露之後，變成了一顆顆炸彈，接連在莫靈的腦海中引爆。
“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身體會變成什麼樣子？”
人體中的物質是會更替循環的，當身體中所有的粒子都被攝入的淵鐵取代之後，人是否也會成為方塊搭建的積木？
成為一個……
徹徹底底的方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