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淵的最深處,一根卷曲的觸手緩緩地穿過了凝固的海水,收了回來。
這是一片彩色的“平原”,遍地都是正在閃爍的像素,平原似乎在“呼吸”著,有規律地起起伏伏,那些像素也隨之波動了起來,像是一道彩色的光河。
卷曲的觸手慢慢伸直,將卷在內部的東西放了出來。
那是一顆渺小的塵埃,在像素光芒的照耀下閃閃發光的,十分美麗。
這彩色平原上似乎有很多觸手,而這些觸手都在海水的各處收集著這些塵埃,然後把這些塵埃堆在一起。
此時這些塵埃已經堆了很多了,觸手晃了晃,開始擺弄起這堆塵埃來。
似乎觸手想要把這些塵埃“捏”成某種形狀,但它的技術實在太爛了。
捏了半天,這些塵埃還是一團稀奇古怪的樣子。
觸手也沒辦法,隻能再次卷成一團,朝著塵埃重重地砸了一下。
塵埃堆變成了一張“餅”。
這倒是個好辦法,至少這些塵埃暫時黏在了一起。
觸手愣了一下,用尖尖把“餅”翻了一下,然後又用力地錘了下去。
“梆梆梆!”
“梆梆梆!”
觸手就這樣敲打了起來,還叫來了其他的“同伴”一起敲。
這樣似乎能讓那些塵埃更加聚合,不至於散開。
可這樣敲下去,塵埃還是一張“餅”。
觸手們停了下來,在“餅”上搖來搖去,不知該怎麼辦。
這時,又有一根觸手站了出來,它用尖尖勾住了“餅”的邊緣,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餅”卷了起來。
當“餅”卷成一個圓柱之後,觸手又勾住圓柱的一邊,把圓柱給立了起來。
看著這根圓柱,周圍的觸手都沸騰了,興奮地晃動了起來,平原之上仿佛響起了它們的歡呼……
然而不久之後,它們又僵在了原地。
“接下來呢?”
那根將圓柱立起來的觸手輕輕一碰,圓柱就又倒了下去,軟趴趴地躺在地上,像是一條死掉的鹹魚。
好像比“餅”也並沒有進步多少。
想要把這些塵埃捏成一個完整的人,實在是太為難這些巨大的觸手了……
圓柱再次被立了起來,觸手往圓柱的頂上拍了拍,這下圓柱終於“站”得穩了一點。
但也僅僅是穩了一點,觸手叫來了其他同伴一起幫忙,一堆觸手擠在一起,將圓柱包裹在了中間。
一陣蠕動過後,當觸手們鬆開時,原本的圓柱已經變成了一個醜陋的未知生物。
頭是菱形的,沒有脖子,身體臃腫得像是一顆球,隻有一根插在身體上的手,腳像是坦克的履帶一樣,站得挺穩,但怎麼看都不像是個人。
五官是觸手們用尖尖戳出來的,就是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坑”,鼻孔要比眼睛大,耳朵是兩個洞,似乎戳的力度沒有把控住,連帶那菱形的腦袋都弄得有些歪曲。
這“未知生物”的嘴巴正咧著,像是在笑,但隻有左邊的嘴角是正常的,另一邊的嘴角則咧到了耳朵邊上。
在這彩色的像素平原上,一大群觸手圍著這“歪嘴邪神”蠕動,像是在舉行某種恐怖的儀式,下一秒這“歪嘴邪神”就會活過來,邪魅一笑,帶著炫光飛上海麵……
“梆!”
歪嘴邪神被觸手一錘再次錘成了“餅”,然後又卷起來變成了圓柱。
觸手們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作品太失敗了,決定回爐重造。
它們又開始嘗試了起來,可這些觸手實在是沒有什麼藝術細胞,捏出來的東西全是各種不可名狀之物。
“梆!”
“梆!”
“梆!”
……
塵埃又被迫挨了無數下觸手重拳,回爐重造了不知多少次,又變成了一根圓柱。
觸手們終於放棄了,它們認識到了自己的局限。
“不要強迫自己去做不擅長的事情。”
這些巨大的觸手就這樣看著那根直立的圓柱,陷入了無儘的沉思之中。
它們身上的像素正發著光,無數的世界在其中流轉,它們能夠包裹住這些閃爍的世界,卻無法掌控麵前的圓柱。
“梆!”
也許是生氣了,觸手又朝著圓柱頂上錘了一下。
發泄完了之後,觸手還是乖乖把地上的“餅”卷了起來。
又在原地僵持了許久,它們再次動了起來,開始纏繞,不過這一次它們似乎不打算將圓柱捏成人的形狀了。
兩根觸手扶住圓柱的兩邊,又彎折一下卡住另外的兩邊,另外一根觸手伸到頂上,朝下方繼續捶打著。
一下、兩下……又錘了幾下之後,原本的圓柱變矮了,纏繞的觸手緩緩鬆開,中間的圓柱已經變成了一個歪歪扭扭的“方塊”。
棱角是圓的,表麵是不工整的,長寬高是不相同的……
但這比捏一個人要好解決得多,觸手們又用尖尖調整了一下方塊的規整程度,終於好看了許多。
捏方塊要比捏人簡單多了,即使是笨拙的觸手也能完成這樣的工作。
往方塊頂上拍了拍,這些塵埃總算是又變回“原本”的樣子了……
方塊也是人。
身高一米、落落大方、為人方正,國字臉的大帥哥。
觸手們再次歡呼雀躍了起來,既然達不到目標,那就調整目標到可以達到的水平就好了。
捏好了“人”,就可以繼續下一步了,一根觸手小心翼翼地將這好不容易才捏好的方塊卷了起來,朝著平原的另外一邊送去。
海水依舊平靜,這片海沒有因為觸手們的攪動而翻湧,似乎這片平原,還有平原上的這些觸手,與這片海是完全不相乾的,它們之間存在著某種壁障,明明一同存在,相互之間卻沒有任何交互。
海保持著完美,平原保持著彩色,都有著自己無法被影響的“特性”。
方塊就這樣被運到平原的中心,然後被小心翼翼地放了下來。
被緩緩放開的方塊並沒有落到彩色的大地上,而是直接落入了閃耀的像素之中。
像素裡是一片多彩的宇宙,方塊被旋轉的星雲卷入其中,又被引力拋到了彩色的星河裡,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最後徹底消失在了無儘的星光儘頭。
彩色的平原震顫了一下,那像素中的無限世界也隨之搖晃起來,又過了一會兒,觸手們漸漸散去,巨大的平原又恢複了平靜,似乎方塊從未來過此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