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江府炸鍋了!”
內閣值房,張居正正在給皇帝彙報工作。
徐階的良田收入皇莊,避免彆人動手腳。
等本朝狀元破例去鬆江府當了知府之後,就開始在那裡實行新稅法。
也就是攤丁入畝。
這個方案是皇帝親自給粟在庭解釋了整整一天,二人交談甚歡。
粟在庭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剛到了鬆江府除了施行新稅法之外,又借著查荒田的名義,開始整個鬆江府的耕地進行清查。
一時間,鬆江府兩種聲音不絕於耳。
一個是老百姓的歡呼聲。
新稅法減輕了他們的負擔,讓老百姓儘可能的獲得了最多的土地。
而士紳那邊則是怨聲載道。
果然,才過了一個月,就開始有當地官員彈劾粟在庭了。
本來,狀元一般都到翰林院任特編修什麼的,被那一幫文人墨客教一教社會規矩,官場規矩,然後調教成自已的人送到皇帝麵前。
朱載坖何嘗不知道他們的心思?
於是打破常規,直接給了粟在庭鬆江府知府的位子。
相當於是州長級彆了。
鬆江府就是上海的前身,在朱載坖的海洋經濟計劃中,它是重中之重。
而江西嘛,江南文官群體一半都來自江西,一半來自南直隸。
科舉中北方學子占比劇增,榜眼探花又破格任職一省之長,封疆大吏,也是朱載坖為了壓一壓江南文人的氣焰。
你們剛剛在科舉吃了啞巴虧,現在朕又給你們一點壓力。
看你怎麼辦?
順,那你就給朕忍著。
不順,朕正好有借口動你們。
而因為科舉選上來的都是青年才俊,兵部暫時也沒來得及補充重組。
趁此機會,五軍都督府又整理了一番各地衛所的土地和軍戶數量。
也是為了鞏固五軍都督府的軍權。
南京勳貴們要嚷嚷著回去的聲音也小了很多。
因為海瑞查稅查到南京去了。
五軍都督府已經補充不少南京勳貴子弟,他們不願意離開來之不易的實權。
而海瑞查稅,實際就是查他們的家財去了。
剩下人也都閉嘴,因為都知道南京是回不去了。
回去乾嘛?海瑞都查乾淨了回去抱著一堆罪證等皇帝收拾嗎?
倒不如把責任推到管家和下人身上,給皇帝跪下,乖乖留在北京算了。
高拱忙著拉攏新上來的北方學子。
南方學子義憤填膺的在找張居正告狀。
朱載坖難得清閒下來。
下午,他來到了文華殿,看看自已的太子學習怎樣。
文華殿門口,幾個太監被莫名其妙出現的皇帝嚇了一跳,連忙跪下。
朱載坖不喜歡在宮裡坐轎,也不喜歡擺幾十人的皇帝儀仗。
身後跟著那麼多人煩不煩?
“太子在裡麵?”
“回陛下,是!”
“哪位先生?”
“王先生!”
原來是王錫爵。
他負責的是太子的曆史和算數。
朱載坖在外麵聽著,王錫爵厚重又清朗的聲音時高時低。
“太子殿下,皇帝又稱天子,是因為代天牧民!”
“因此,殿下必須身懷德,善,方可有儲君之姿!”
“曆朝曆代,改天換地無一不是因天子失德,天降災禍,萬民饑荒!”
朱載坖聽著,慢慢的皺起了川字眉頭。
王錫爵好歹也是榜眼,又在官場混了幾年了,怎麼給孩子講這麼虛無縹緲的東西?
自已已經交代過他們了,太子現在不需要理解那些深奧的講義和書經,他最需要了解的是學好怎麼做人。
是,王賜爵說的沒錯,德行對一個人很重要。
但對一個政治生物,儲君,未來的皇帝,德是最沒用的東西。
人的能力和德行是不掛鉤的。
皇帝也是,臣子也是。
曆史上,除了秦檜這種東西和石敬瑭那種昏君,很多人被稱為奸臣暴君,但能力很強。
單從能力方麵說,反麵教材有和珅,嚴嵩,李林甫,哪一個不是業務能力拉滿的?
皇帝有隋煬帝,紂王,哪一個不是能文能武?
正麵教材有李世民,朱元璋,劉邦,趙匡胤,近乎完美的政治機器乾隆。
能力很強,但私德這一塊就不好評價了。
朱載坖才不相信一個人的德行不足就能亡一個國家,那都是所有當事人甩鍋給他而已。
德行和能力沒關係,和是不是明君聖主也沒關係。
天人感應都是文官集團為了控製皇帝而編造的洗腦術而已。
如果德行足就能天下太平,國富民強,那麼天天拜佛念經,行善積德的蕭衍應該是最偉大的皇帝。
“哈哈哈哈!”
小萬曆看見皇帝進來了,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下來,屁顛屁顛的來到麵前。
“爹!”
“哎!”
“陛下!”,王錫爵因為上課被打斷了,臉色不太好看。
“先生辛苦!太子還乖吧?”
“回陛下,太子聽講認真端正,就是容易走神,剛剛您也看見了…”
“哈哈哈,孩子小,肚裡有蟲,愛動也是正常!”
“是!”
王賜爵拱手。
他才不是那些頭鐵腐儒。
皇帝疼自已孩子就疼唄,自已不會說什麼“陛下說得不對,太子今日聽課都不認真未來巴拉巴拉…”
“先生講完了嗎?朕找太子有些話要說?”
“爹要帶我出去玩嗎?”
小萬曆抱著朱載坖的大腿,大亮眼睛一睜一眨的。
“哪有這好事?功課沒完,不能出文華殿!”
“哦…”
王賜爵看小萬曆失落,又看看外麵的陽光。
“陛下,臣看時間也就剩半個時辰了,太子若是想早退,臣覺得可以破例一次!”
王賜爵還聽不出來嗎?皇帝要自已走。
小萬曆的大眼睛又亮了起來。
“哈哈哈,先生既然這麼說,那朕就帶走他了。”
“但是!”,朱載坖認嚴肅來,“今日早退的半個時辰,明日要補上,知道了嗎?”
“兒臣知道了!好耶!”
沒等朱載坖繼續,小萬曆蹦蹦跳跳的出了文華殿,帶著門口的幾個小太監就要去玩。
“回來!隨朕去乾清宮!然後再玩!”
來到乾清宮,朱載坖關上門,把人都清了出去,緩緩來到小萬曆身邊蹲下來。
“今日,爹給你上上課,想不想聽?”
“爹也要講那些聖人曰嗎?”
“當然不是!”
“那我想聽!”
朱載坖摸摸他的頭,說道,“爹給你教教什麼是權力!”
說完,朱載坖舉起手,狠狠地扇了兒子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