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質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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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弟弟自然聰慧,不像某些人隨口造業。不過也理解,你們老趙家祖傳的。難怪我外祖父當年啊,寧可選擇我爹為東床快婿。”

本心焦如何回擊的崔琇聞言忍不住眼眸瞪圓了。

這還牽涉上一代的情感糾紛?

正感慨著,他便聽自己嫡親哥哥也開口了,道:“畢竟死後還有人收屍,瞎了眼的隻能啊給野狗飽腹。”

崔琇:“…………”

崔琮衝崔琇一個眼神安撫示意,而後眼底閃過一抹狡光,掃掃圍觀看客的神色。

圍觀的眾人:“…………”

也……也說得對!

但凡來大興縣報考的,誰朝裡沒個人?

他們自然也知道些舊事。比如張太傅家男丁被斬,全靠崔恩侯這個女婿收斂入葬,保全了一分體麵。可趙外祖家昔年也亡於奪嫡之鬥,但趙斌這個女婿卻是避之如蛇蠍!

將眾人神色儘收眼底,崔琮眼裡的笑意明顯了幾分。

得虧他最近惡補文章,知道如何破題拔高立意,以及轉移矛盾。

相比讓趙景林借著“聰慧”陰陽怪氣內涵親爹來說,那肯定直接掀趙斌老底爽啊。且也可以無形之中讓在場所有人都明白崔家的有情有義。

最起碼一點,閨女嫁給他們崔家世子爺,起碼能給全族收屍的!

世子爺自然也明白自己堂弟為何也接一句,當即回了個讚許的眼神。

他最近也沒白讀書!

腦子轉得也算快,直接提外祖了!

反正他們崔家不怕,左手丹書鐵券,右手丹書鐵券!

可姓趙的可不敢提及恩師。

琢磨著,崔瑚欣賞著麵色青紫交加的趙景林。

萬萬沒想到崔瑚竟然無恥的提及過往,不直接暴脾氣動手就打,甚至還點名道姓侮辱趙家,趙景林的盤算落空一時間腦子都有些懵了,直接脫口而出,厲聲冷喝道:“崔瑚崔琮,你們豈敢辱我爹!”

在一旁的高鳳撞見人眼裡的嫉恨,唯恐崔家子弟沾了腥臭氣,便自己開了口,道:“這位學童可莫要童言無忌。榮公大少乃是朝廷冊封過的國公世子爺。你在朝廷的府衙,對著世子爺大呼小叫,著實不成體統。消息若是傳入你爹耳中,恐怕他都得行律法好好教導你一二,今日作為考生前來報名,不尊朝廷法度,來日焉知會不會成為以權壓人之輩?”

國公世子爺側眸看向說得有理有據的高鳳,雙眸忍不住帶著些佩服。

往日他被找茬了,耍個威風,都被人嘰嘰歪歪嘲諷以權壓人。為了崔家聲譽,他可憋屈了。

可……可今日這越聽越爽啊。

崔琮直接給高鳳點讚。

一句童言無忌用得可真好可這秒!

這書啊,足以見證還是得好好學。

兩兄弟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自己難得的一絲積極主動求學之心。

默默觀察的崔琇:“…………”

與此同時,坐在爵車內的崔恩侯忍不住了。

他可沒錯過自己獨苗苗先前眼裡的委屈。肯定是被這個什麼人找茬過,而崔瑚被崔千霆這個腦子進水的教導的規規矩矩,講究個崔家名聲為主。

想著,崔恩侯氣急緩步出了爵車,站在車轅上俯瞰在場所有人,“爾等都是讀書人,的確該懂最基本的禮義廉恥。本國公這回是奉旨科考!”

朝北抱拳作敬,崔恩侯眯著眼直勾勾的剮著趙景林:“有道是下場都算同窗,便免了爾等跪拜行禮。否則本國公倒是要問問史官問問皇帝問問上書房,我這身武帝禦賜的皇家狀元紅袍,怎麼才過了二十年就不算禦賜之物了?”

迎著崔恩侯俯瞰過來的冷戾眼神,趙景林陡然背後溢出冷汗。還沒等他思緒回籠,就……就見崔恩侯袖子一甩,露出圈金絨繡,透著富貴的四爪蟒。

刹那間趙景林隻覺自己雙眸都被刺痛了,腳底一軟,跌坐在地。

崔恩侯見狀,冷哼一聲,但也沒繼續跟個小輩揪著不放。確定車內某個人不願摻和,跟個木頭樁子一樣,他便牽著崔琇的手下了車:“走,報名!”

崔琇還有些茫然,當然也是為了呼應自己先前“好奇小童”的形象,於是繼續好奇著:“大伯,您剛才說好長一段話啊,我知道狀元一詞。可……可您還不是狀元啊?”

其他報考者也緩慢放下腳步,繼續豎耳傾聽。

崔恩侯聞言,傲然的昂首挺胸,恨不得年輕人都瞅瞅他的狀元袍:“上書房的狀元郎是我啊。那些皇子龍孫也不會下場科考。我能下場科考,就比他們厲害。所以我皇帝叔叔就下旨特封我為皇家狀元郎,助我大小登科!”

崔琇一怔。

還能這樣?

察覺到某些人的震撼,崔恩侯歎口氣:“說起來我好不容易靠臉找了個四角俱全的。可皇帝叔叔自覺比親爹還操心,想要我婚事完美無缺。”

“哎。”

“這回穿著皇家狀元紅袍來考試,也算告慰他在天之靈了,讓他保佑保佑我!不求金榜題名,但求順順遂遂,沒什麼嘰嘰歪歪的。”

崔琇忽然間覺得自家大伯是個牛人。

就他老人家這話一出,還能不順順遂遂?

就在崔琇感慨萬千時,有個年輕人越過眾人,含笑上前行了禮,一臉好奇:“世叔,小子是護國公黎家三房的黎原,我家兄長是您親口讚過的小梨。這……這冒昧打擾了,實在好奇。您……您今日不是陪瑚弟弟他們來報名,要親自下場科考?”

崔恩侯腳步一頓,掃了眼開口的黎家子弟,發現自己沒多少印象後,隻敷衍點點頭:“小梨不是去戍邊了。你看起來高高壯壯的,怎麼不去?”

“祖母疼我想留我在身邊儘孝。所以命我下場博個功名,免得白身不好說人家。”黎原含笑訴說家族討論過的說法。

實際上,老一輩覺得明德帝剛當眾說天子守國門,皇子戍邊,很不錯。且皇子都戍邊了,以後若有戰事,肯定是皇子極其擁躉打仗。像他們這樣的開國武勳,也沒必要念著軍權了,所幸就下場試一試。

反正武勳功勞最盛的崔家都被要求科考了。

隻不過他剛讀幾本書,下場並無多少把握。

但萬萬沒想到崔恩侯,這堂堂的紈絝子弟之首竟然也要下場科考啊!

倘若這個消息傳出去,那武勳恐怕會把所有在京,但凡是個活的男丁全都趕過來報名參加考試了。

畢竟崔恩侯是……是……是絕大多數正常武勳家庭養孩子的最低標準。

嗯,最低標準。

其他武勳子弟一見黎原開口,也不約而同湊到了崔恩侯身邊,見禮過後,有一句每一句的聊天。

更有膽大的仗著跟崔恩侯相熟,直接問:“叔您下場歸下場,真的考試嗎?我爹說我得寫……寫全,可我八股都還沒學。”

崔恩侯豪邁揮手:“怕啥,叔給你們墊底!我像是寫八股的人嗎?”

話音落下,瞬間七嘴八舌的:

“叔,您可是我親叔啊!”

“明月樓,小侄做東,請您!”

“叔祖父,我請您,咱們一同去郊外賽馬!”

“…………”

被牽著手的崔琇還沒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周圍聚集了一群華服少年。

這群人都親親熱熱的,圍著崔恩侯轉。

甚至都把他抱起來了。

崔琇:“???”

崔琇透著人群,看向落後幾步的哥哥們。

崔琮給親弟弟一個安心的眼神後,便自顧留心自家大伯身邊的少年,回想身份背景,打算等會回去跟他爹報告。

崔瑚歎口氣,難得招待安撫高鳳一句:“高兄,我父親就這個性情,他向來隻跟嫡長玩,也愛受追捧當孩子王。”

高鳳含笑:“您客氣了。”

邊說他視線掃過報考眾人。

要知道大興縣縣試,在科舉世家圈子裡一直被稱為“小會試”。因為這個縣囊括了整個大周朝所有勳貴以及書香世家以及太、祖爺規定的非京籍官宦子弟。簡言之教育資源乃是絕對絕對的頂尖。亦也是五湖四海的官吏子弟比拚。

從前參考的勳貴子弟少。

但這會卻是實打實肉眼可辨多了不少武勳子弟。

嗯,武勳子弟很好辨認,不是跟崔恩侯一樣花枝招展的就是直接穿著武服過來。

不過大多應該像黎原那樣,是旁支,亦或是庶子。

過來參加縣試,隻不過像明德帝表個態——你知道守國門的重要性,願意給崔家這個曾經的武勳領頭羊科考出仕的機會,那我們也安心,不攥著兵權不放,也願意探索家族改換門楣的辦法。

不得不說明德帝接連走了兩步好棋,一下子就贏得了絕大多數純粹武將的認可。

高鳳感慨著,緩步跟上大部隊走向禮房。

禮房內登記的書吏手指顫栗的寫下崔恩侯的資料後,但發現自己還是年輕了。他還是沒端住多年孔夫子教養的禮,駭然的指指還沒書案高的崔琇,脫口而出:“這……這小屁孩才四歲啊,就報名參加縣試?會寫字嗎?”

“崔家子弟奉旨科考。”崔恩侯理直氣壯:“得從小抓起。你們報名又沒說四歲不能參加。隻要符合報名規則不就行了?”

書吏瞠目結舌,看看崔琇墊著腳尖遞過來的名帖。望著名帖上的出生時間,他忍不住開口:“可才四歲啊,甚至還是虛歲!”

其他人也震驚。

有相熟的勳貴子弟拉了拉崔瑚衣袖,低聲:“瑚弟,你……你們真要讓四歲的孩子報名縣試?我聽說考試那天三更就得起床,他就算起得來,會自己穿衣吃飯嗎?”

“你當崔琇是我爹啊,五歲還得嬤嬤追著屁股後頭喂飯?”崔瑚回答的聲音不高不低,力求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這我二叔家的庶子,參加科考那不是為防前車之鑒。免得有人在互結上再做文章,耽擱了正經事。所以湊個數。”

“你們既然參加了也考慮考慮這些。要是不自己找人互結,就得按著登記順序結對了,萬一出點事呢?”

“我二叔當年都被設計,差點沒秀才功名!”

此話一出,不少年輕人齊齊一慌,紛紛回家找爹。

這考試看起來門道還挺多,不是單純報個名的事情。

書吏聽得崔瑚的話,不得不冷靜下來。

二十年前的科舉舞弊案,他也略有耳聞。自打那回整頓後,互結作保的事情的確更謹慎。

想著,書吏垂首再看看神情沒怯意,反而望著登記表雙眸亮晶晶的崔琇,緩緩籲口氣,道:“還望榮公恕罪,卑職得醜話說前頭。這孩子年紀太小,若是擾了考場規矩,比如大聲哭嚎都算違法亂紀,重則杖則,永不許科考!”

榮公聞言,眼裡帶著些怯意。

那麼多小屁孩,他隨手抓一個互結也成。

崔琇見狀,卻是積極開口:“請書吏您放心,我知道規矩的,我會寫好自己名字後乖乖的,不左顧右盼交頭接耳,穩坐如鬆!”

話音說到最後,還帶著自豪,以致於小奶音都帶出幾分桀驁肆意。

崔恩侯想想積極爭取苦練兩炷香的崔琇,滿臉都是對學習執念的崔琇,毫不猶豫開口:“我擾了考場規矩,崔琇都不會擾!”

書吏:“…………”

這話說得……也算一針見血。

於是書吏便替崔琇登記。

崔琇見狀,斂聲屏氣,大氣都不敢出。直到縣試“入場憑證”雙手捧著,他才狠狠鬆口氣。

交白卷是他自己的事。

可若是不讓報名,就……就遺憾啊!

書吏瞧著雙手接過,仿若護著珍品一般帶著鄭重的崔琇,像是懂科考的崔琇,帶著無奈搖搖頭。

看起來是個好學的,可就怕被拔苗助長,亦或是……亦或是硬生生掰斷了翅膀啊。

哎。

與此同時,接到崔家報考消息的大興縣令謝中元:“…………”

謝中元苦笑著:“夫人,給為夫打造口上好的棺材。我得好好躺一躺,才能忘卻世俗紛爭,按著自己本心出題。”

縣試為什麼縣令出題啊???

信不信他出難了出簡單了,都能直接上達天聽!

正琢磨著,謝中元沒聽到自家夫人的回應,反而長隨入內:“老爺,順天府衙役前來道府尹請您過去,有要事商談。”

謝中元:“…………”

果然好事不出門,“壞事”瞬間傳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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