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崔琇希冀的崔千霆此刻漫不經心地看了眼挑釁的崔恩侯,涼涼回應:“你考我也考!”
五個字似春雷炸響,在場所有人瞬間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崔千霆身上,就連崔恩侯都顧不得摔、炮了,愣愣的開口:“你……你不是不打算考試了?”
崔千霆自打參加鄉試後,次次落榜,以致於他這個當哥的都忍不住憐惜崔千霆這個努力卻沒什麼考試運的弟弟了。
可自打崔恩侯當家做主後,隱隱約約長大一點點,才明白崔千霆落榜背後還有些齷齪的權利鬥爭:官場流行的潛規則——武將之罪,罪在將來!
像戰功赫赫的崔鎮封無可封了,還有個文武雙全的兒子,對於不少所謂的忠臣官吏來說簡直就是覬覦皇位的鐵證。更彆提崔鎮臨死之前那……那就差名垂青史的犀利“矯詔”了。
因此崔千霆自己守孝結束後參加了鄉試,再一次落榜後當眾表演了個懷才不遇頹然發瘋,放出話去不再科考。
崔琇敏感察覺幾個大人神色都有些異常,於是他止住自己的竊喜,也有樣學樣抬眸看向崔千霆,頗為期待人的再一次回應。
算得上萬眾矚目的崔千霆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崔恩侯,捕捉人眼裡的一絲擔憂,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要是他當年心狠一點殺了崔恩侯這個嫡長子,崔鎮可能真就黃袍加身登基稱帝了,哪裡會像現如今榮國府如履薄冰,全家老小琢磨著如何在流放地苟且偷生。
“我不去考試,是等你翻牆還是蝸居府邸憋瘋了刺殺皇帝?”崔千霆說著還翻了個白眼:“崔瑚崔琮年紀不小了,要相看要成婚!這兩男丁婚事可以不急,但弱冠禮呢?還有崔玥十五歲的及笄禮難道不辦嗎?人生最重要的禮不辦,那我崔家下一代是真完全與勳貴斷交,毫無情誼毫無人脈了!”
“所以得光明正大恢複對外交往,大宴賓客!因此——”
故意停頓了一下,崔千霆眯著眼看向崔瑚崔琮,不容置喙著:“七年內,崔家必須出個舉人!”
落了重音強調著,崔千霆視線最後緩緩落在崔琇身上。
被盯著的崔瑚和崔琮互相對視一眼,齊齊看向還沒到他們大腿的崔琇,眼裡帶著憐惜與後怕——崔千霆太恐怖了,竟然喪心病狂的連……連三歲的崔琇都盯上了!
崔恩侯見狀也心有餘悸,弱弱反手捂住自己嘴巴。
可不敢這個節骨眼彰顯自己一家之主的威風,否則他……他堂堂國公爺真要被逼去參加縣試了。
崔琇渾然沒管崔家人的神色,畢竟抬眸打量脖子也挺酸溜溜的。他現如今唯一的念頭便是:一起榜上有名,改寫抄家命運!
崔琇這般想著,也發現自打崔千霆開口後,崔家上下都進入了“苦學”階段。連他原本被規劃好的每日行程都有了改變:
起床時間提前了一刻鐘,現如今得辰時起床。
起床後,崔琇得自己學會穿衣洗漱,然後由說書人教導《三字經》。
這回教導說書人不再像訴說《七星將》的故事一般,將詞彙口語化,說的是通俗易懂,便於幼兒理解。而是將《三字經》原文念的是抑揚頓挫,激情澎湃,引導崔琇鸚鵡學舌,每日背誦。
然後等去學堂由裴夫子再教導一遍,也依舊是背誦,不講解相關典故。
對此,崔琇心裡有數,這背誦默寫經典著作乃是科考基本功。
所以他頗為積極,甚至還略微小小展現自己過目不忘的記憶力!
但也就僅僅如此而已!
崔琇就算開蒙了,每天的主要任務還是走走路遛遛狗聽聽故事踢踢腿伸伸腰,甚至因為天冷連泅水都不用學了。
而哥哥們呢,卻要冬泳——據說最最最最苦的流放地北疆一年隻有非冬季和冬季,因此崔家子弟都得提前學會抗寒耐寒。
對此“區彆”課程,崔琇捏捏自己的小胳膊,隻能默默羨慕著。
羨慕著羨慕著,崔琇認認真真履行完自己的課程後,就忍不住琢磨多加些課。畢竟相比上輩子真正的苦學:得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豬晚外,還得經曆冬日風霜洗禮手指皸裂,夏日酷熱荼毒暈眩頭疼,現如今崔琇像是生活在蜜罐裡!
尤其是天氣漸漸轉暖,春暖花開,萬物複蘇,縣試的公告快要頒布了!!
崔琇按著崔千霆的計劃,也是要去參考,體現崔家奉明德帝的命令,所有子弟都在勤奮苦讀。
可……可偏偏崔琇連毛筆都還沒拿過啊啊啊啊啊啊!
哪怕知道參考隻是表個態度而已,但隨著時間一天一天臨近,崔琇不免還是有些焦慮。
這一日,當崔琇瞧著崔恩侯都竟書房臨陳磨槍看起《論語》了,沒忍住背完《三字經》後伸手拽住裴學敬的袖子,雙眸迸發著強烈的渴求:“裴夫子,我想跟琮大哥一樣練習寫字!”
裴學敬瞧著渾身上下都寫著好學兩個字的崔琇,帶著欣慰,鄭重開口:“琇哥兒還小,得先顧好身體。等你身體骨架長好,尤其手腕有力量後,再學寫字。”
“可是……可是……”崔琇眼角餘光瞄了瞄捧著書本打哈欠的崔恩侯,小聲開口道:“可是我每天學習扔投跳踢等等基礎動作後,俞嬤嬤再教我一套五禽戲,就不教我其他了。我每天相比哥哥們,有好多好多休息時間。可是我又聽說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所以……”
裴學敬撞見崔琇一臉後怕的小眼神,側眸幽幽盯著眯著眼打盹的崔恩侯,狠狠的倒吸口涼氣,自我寬慰:“崔恩侯不算崔家教育出來的,那是上書房,是武帝爺教的!”
沒錯過裴學敬神色變化,崔琇緊繃著臉,一字一字強調自己的結論:“所以我不想浪費時間!我想從小好好學習,長大後文武雙全!”
在前排桌案的崔琮忍不住扭頭:“弟弟啊,趁著還小玩不好嗎?”
要知道像他們這樣的世家子弟,五歲之前基本都是精心養著的,除非重大事項,基本都不出門,隻能在府內玩耍。
崔恩侯作為崔家權勢鼎盛時期誕生的崽,擁有獨立的玩器院落!!
玩器院落內除卻尋常孩童擁有的九連環、魯班鎖、華容道、風箏、陀螺、毽子、花燈、撥浪鼓、空竹、風車等等外,還有些十分精巧的,皇家禦賜的,武帝特意名工匠量身定製的磨喝樂、傀儡木偶、滑梯、推棗磨、以及一整套的軍營點兵點將木偶。
可以說囊括了所有的玩器。
是個小朋友都會喜歡的!
想當年他也超級喜歡玩,樂得不願意出去。
與此同時頭頂四書挨罰的崔瑚也咋舌著:“崔琇,你玩器房的玩器玩遍了?榮國府逛全了?那去戲台聽戲,去練武場騎馬踢蹴鞠玩點名點將,去後山爬樹掏小鳥,去花園禍禍花花草草,去爬狗洞……”
裴夫子瞧著堂堂世子爺越說越不像話,沉聲打斷:“瑚大少爺可想好策論怎麼寫了?”
滔滔不絕的崔瑚弱弱咽下介紹榮府好玩的地方,隻依舊雙眸帶著些鼓勵看向崔琇。
但凡崔琇說一句想玩,他能大逆不道,哦,兄友弟恭,立馬帶弟弟出去玩!
崔琇迎著如此灼熱真摯的目光,唇畔緊抿。
他……他的確被俞嬤嬤他們帶到玩器房(改成房,顯得比較低調)去看過,裡麵每一樣玩器說實在的崔琇上輩子沒玩過。
就連撥浪鼓,崔琇都嗤之以鼻。
畢竟玩物喪誌!
現如今在俞嬤嬤的勸說下,他玩過空竹等需要手腳眼並用,能提升四肢靈活性的玩器。
隻不過玩歸玩,崔琇還是想要學習的,尤其十分想學寫字!
想著自己此刻內心迫切的欲、望,崔琇還是緩緩張口,說得是字正腔圓:“多謝瑚大哥哥指點,我想玩,但是學習也很重要。尤其是我也要要參加縣試!”
頓了頓,崔琇拔高了音調,一臉驕傲:“我已經練習的很好了,知道待考官檢查身體有無夾帶後,要自己乖乖把衣服穿好,免得感染風寒了。可是……”
話鋒一轉,崔琇嘴巴難得撅起,跟普通小孩沒什麼區彆,委屈巴巴著:“可是……可是我……”
聲音還有些奶,但鑒於崔琇的口齒清晰,訴說的有條不紊,最重要是說著說著崔琇聲音都夾著哭腔了,所以眾人都看向崔琇,看向開蒙禮被掐脖子嚇唬都沒哭的崔琇!就連崔恩侯都停止了跟周公神、交,鳳眸瞪圓了,看向崔琇。
崔琇悲憤無比,嚎啕大哭:“可我拿到試卷後,卻要交白卷!”
交白卷!
這是對一個小三元最殘忍的折磨!
不亞於三千六百刀的酷刑!
他都害怕在考場,小三元崔琇一個激動,下意識的握筆答卷!
下意識的,不自禁的,控製不住的答卷。
尤其是寫名字!!!
試問一個考生,準備參加科舉後,準備上考場前……哪一個夫子不再三叮囑考生寫名字寫座號?!哪個考生不率先寫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