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開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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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琇鄭重的握住名帖,嘴角的笑意都控製不住的上翹。但這一幕落在某些人眼中,便格外的刺眼。

被下令戍邊三年的大皇子收到下屬來報崔家行蹤後,眼皮猛得一跳,急急忙忙入宮商議:“母後,那崔琇母族……”

捕捉到親兒子雙眸帶著的一絲惶然,皇後頗為無奈的按了按額頭青筋。

他們夫婦昔年也算齊心協力共謀權勢,但為了低調對外彰顯“溫順”,不曾教導長子太多的陰謀盤算,以致於把孩子養得過於天真。

後悔著,皇後勸慰的話語都直白幾分:“這事都過去了,不用放在心上。柳家被滅根源,說起來不過是你父皇不想立太子,借此敲打咱們家罷了。”

聞言,大皇子隻覺心中陡然生起無限的悲涼。

崔恩侯都敢挖墳了,不敬帝王,結果……結果處罰竟然是崔家子弟閉門讀書,而崔恩侯還得了對症下藥的安撫——特赦崔恩侯的手裡的美人賤籍!

如此打皇家顏麵的做法,明德帝竟然也做了。

而原因便是他不願立太子,敲打朝臣不要提立太子一事。

“太子位,你過於憂慮了。”掃見大皇子眼中蘊含的一絲憤懣,皇後慈愛的麵色眨眼間化作厲色,沉聲道:“以你父皇謀求萬無一失的心性,不把他這一代的恩怨處理好,又豈會安心冊封太子?”

“你且想想你與其他弟弟們的歲數,便該明白,你父皇還是中意你,也護著你。”皇後說著聲音低了些:“你叔伯他們那一代,可沒有光明正大接觸軍權的機會。眼下你去戍邊,便是正兒八經的在培養你。”

“真……真的?”大皇子訝然。

“這還能有假?隻不過這十年間,還未有新的戰神出現,能夠讓武將心服口服,能戰功赫赫,因此皇帝就得養著崔家做個功德牌匾!”皇後恨不得把自己的精明盤算都塞自己傻兒子的腦子裡:“不過,你父皇這回也是光明正大的陽謀,就崔家那老少德性,哪怕崔千霆科考,十年,不,二十年內絕對出不了一個舉人!”

“那……那崔千霆不是有才名?”

冷不丁聽到如此天真的話語,皇後笑意加深,“不提明德帝對崔家的嫌棄,便是如今講究個盛世重文!文人書香世家子弟,難道不比半道武轉文的崔家有家學淵源?那些寒門天之驕子,靠著讀書立身的,不比崔千霆有讀書天賦?所以崔千霆有什麼顏麵說自己有才名?會篤定自己榜上有名呢?”

聽得這接連的質問聲,大皇子想了想,開口問:“母後您是說科舉也有科舉的規則?比如有大儒能辨認出崔千霆的字跡?”

說完,他又眉頭緊擰:“可這……這也不對啊。我朝為防舞弊,有謄錄製度。”

所謂的謄錄製度,便是等考試結束後,考場內會專門進一批官吏專門用紅筆將墨卷(考生的答卷)謄錄一遍。然後將謄錄的副本呈送給考官。

因此完全無法通過筆跡判斷是哪位考生。

“但還有一句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皇後娘娘緩緩訴說某些官場的貓膩:“每個人的性格都會在人文章,尤其策論上體現出來。那崔千霆縱有些才名,可也心高氣傲,自認不凡。他筆下的文字又豈會溫和,篇篇針砭時弊,用詞狠厲。因此哪怕昔年崔鎮在世時,那些崔家的政敵也齊心合力將其落榜,為此……”

皇後娘娘聲音低了些:“他們還壓著自家子弟,錯開崔千霆科考時間。”

大皇子聽得這私密事,震驚中還帶著一絲竊喜:“那……那若是將此秘聞告知崔家,豈不是讓崔家感恩?”

“你父皇本想賣個好,但無奈後來世事變化……”皇後抬手輕輕拍了拍大皇子肩膀,聲音帶著些殺意:“現如今反倒是你父皇要壓著崔千霆上進之路了。”

大皇子聞言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那……”

“這些都不關你的事情。為娘給你說這些古,也隻是讓你明白各有門道這四個字。你去戍邊,對待武將,哪怕士兵都親和些。不要讓他們這些人暗中琢磨什麼潛規則攔著你上進路。”皇後邊說與大皇子四目相對,帶著些自己都察覺到的擔憂:“一定要記住,知道嗎?不要在自作主張!”

迎著如此犀利,甚至還帶著些狠厲的眼神,大皇子嚇得一顫,點頭若小雞啄米:“請……請母後放心,孩兒一定會牢記心中,不會在自作主張了!”

皇後看著麵帶惶然的兒子,又細細叮囑了許久,最後還催著大皇子早點動身,免得顯得心不誠,對不起明德帝當庭訴說——天子守國門一句!

默念了三遍天子守國門,大皇子雙眸亮了又亮,一出未央宮當即去拜彆帝王,表示自己要即刻去寧城。

明德帝雙手按著額頭青筋半晌,瞧著雄心壯誌寫臉上的兒子,他第一個崽,還是帶上了些慈父的溫和,細細叮囑了些注意事項,才讓人帶著家眷一同離開。

其他觀望的朝臣們:“…………”

沒想到皇帝戍邊命令下的乾脆,大皇子走的也乾脆,竟然都不留著等大公主及笄禮,不等過完年就走,至於榮府閉門也乾脆,朝臣們互相試探了又試探,除卻試探幾句大公主駙馬爺人選外,發現自己也沒什麼好借題發揮的謀劃,乾脆偃旗息鼓。

唯一受損大公主:“…………”

大公主瞥了眼送過來章程,掃過白紙黑字寫的預設公主府地:原東溪巷白宅安宅以及周邊民房,共計三百一十六畝。

刹那間,她麵色鐵青。

眾所周知及笄禮代表吾家有女初長成!

因此及笄禮過後便是相看,便是成家立業。因成親儀式複雜,所以大周每位公主都是駙馬還未定,公主府便開始準備。

可萬萬沒想到她堂堂嫡長公主,府邸少便罷了,竟然……竟然快遠離了東城核心權貴居住區!

心中梗著一口氣,大公主忽然間倒是覺得自己皇兄試探的對——榮府非但占地廣,且還位於權貴區,是頂頂好的地方!

這樣的地方,是該屬於他們皇子龍孫!

渾然不知有人還在惦記榮府。

臨近年關,沒法出去玩,榮府家主崔恩侯便琢磨著府內熱鬨熱鬨,於是便下令替才三歲的崔琇準備開蒙禮。

要知道尋常人家,通常什麼時候入學堂讀書認字了,什麼時候行開蒙禮。可他們崔家不同,開蒙禮得隨他這個家主什麼時候早起得來!

畢竟,太多流程了,尤其是還得開宗祠祭祖。

所以一直定在除夕!

他穿著爵袍跟著皇家祭太廟拜先祖——祭祀乃大事,就算閉門苦讀也不能免掉!所以祭典結束後,回家正好辦開蒙禮,讓崔家子弟沐浴皇恩。

至於崔琇的年齡,不重要!

戴雀頂、穿藍袍,小小儒生裝扮的崔琇昂著就差翹著尾巴嘚瑟爵服的大伯,乖乖隨著人祭祖,默念祖宗保佑,莫要抄家流放。

從祠堂出來後,崔琇難得有機會,自己步行到榮府學堂。

一入學堂,他便見有一鶴發童顏的老者穿著儒袍站立,眉眼間還有些英氣,仿若不是儒生,而是武將。

隻一眼,崔琇便心中有數。

此人是開蒙禮的上賓裴學敬。

裴學敬今年六十有三,乃是崔鎮的記室參軍。

此職負責替武將處理軍政要務,諸如盤算糧草之類,乃是心腹中的心腹。由此誕生一成語“入幕之賓”,描寫兩者的要好。

所以……所以鑒於崔鎮的豐功偉績,裴學敬這位崔鎮的掌書記也閒賦在家,目前為崔家的夫子。

據說會負責教導崔家子弟文學練武,管家理事。

想著從俞嬤嬤口中打聽的信息,崔琇畢恭畢敬朝人一彎腰作揖,才抬眸看向高懸起來的孔夫子畫像以及……武聖人關公的畫像。

崔琇垂首收斂住自己的訝然。反正……反正除夕節開蒙,就注定了這不是一個正經讀書人的開蒙禮,因此他拜兩位聖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另一邊,裴學敬看著規規矩矩彎腰行禮的崔琇,眼裡帶著些訝然,掃了掃旁邊某個都打哈欠的榮國公,拒絕回想崔恩侯昔年被押著行禮的一幕幕,視線落在神色肅穆的崔千霆身上。

但撞見崔千霆冷颼颼的眼神,他也止住唏噓感慨,按著流程訴說幾句後,提筆彎腰在崔琇額間輕輕一點,為其開智。

然後引著崔琇朝孔夫子行禮,以上賓身份朝孩童轉述學習重要性:“武護國,文治國,文武之道,皆有學問,皆要學。”

崔琇忽然間覺得心中有股熱血在燃燒,帶著些亢奮一字一頓跟著複述了一遍。

聽得童聲稚氣,但幾乎一字不差的複述,裴學敬瞳孔一震,垂首看了眼站立不動,認真彎腰作揖的崔琇。

崔琇的眉眼長得極好,能看出崔千霆的模子來,尤其是一雙漆黑透亮的眼,亮的很,帶著對知識的渴求。

這樣的畫麵……真的像極了……像極了昔年在邊關,他作為開蒙禮的上賓,替崔千霆開蒙的模樣。

那小小的人一字不落的訴說,訴說的話語帶著他們這些南征北戰人的希冀。

咬著牙隱忍住回憶,裴學敬沉聲道:“學習之道,為國為民,而後為家,立德為先。”

話音落下,崔琇都覺得自己這個三歲小兒細細分辨了,都能聽得出裴學敬因回憶過往,話語中蘊含著三分悵然,七分期許。

琢磨著,崔琇再一次沉聲開口,重複話語。

瞧著崔琇再一次不錯一字,不假思索的重複,裴學敬忍不住笑著感慨:“琇哥兒才三歲,卻能口齒伶俐,複述一字不差,倒是好苗子!”

聞言,崔琇微不著痕籲口氣。

被裴學敬如此讚譽,接下來他可以偷偷的展現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之能,將自己學習時間稍稍往武學方麵挪用挪用。

畢竟,武功都學了,他也想考個武舉拿個第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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