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坊,二樓,王榮升正坐在上首的位置說著客套話。
按理說,他現在才練氣七層,在一眾練氣高階左右的掌櫃中,沒資格坐在上首。
但他背後是王氏,且王氏的百寶閣最近生意太過紅火,現在他有了找同行訂貨的意思,其他人自然把他捧著。
實力就是硬道理,王氏在實力之上,現在還有了火熱的生意,王榮升的腰板自然就更硬了。
“我前兩天聽說,某些修士在百寶閣買了符籙,用起來卻不趁手。
我就想,這不能夠啊,我們王氏做生意,東西賣的從來不便宜。
道友們願意買,自然是相信我們的貨是好貨,萬一有什麼紕漏,損害的可是王氏的聲譽。
結果我查下去,發現散布消息之人,背後竟在暗中做劫修的買賣。
高見道友幫我查明了真相,原來,他們也是受人之托。
至於是受誰之托,我也打探清楚了。”
王榮升的目光緩緩在席間的大掌櫃們臉上遊了一圈,看的好幾個人心驚膽戰的。
好好好,你約我們談合作,卻先殺雞儆猴。
不愧是安北國王氏,做事夠狠。
車增曄心裡有鬼,但他也是積年的老油條,自然不會露怯。
你說你打探清楚了——我不信。
車家和劫修都是暗中交易,他們絕不知道我們是車家人。
車增曄判斷,王榮升就是在使詐!
“本來,我是想直接稟報鎮守修士處理的,但族長攔住了我。
族長說,清溪坊的繁榮是靠大家共同努力撐起來的,內鬥不是好事。
我們百寶閣生意太好,遭人妒忌也應該,不遭人妒是庸才嘛。”
聽起來,王氏似乎打算就此罷手,不再追究。
王榮升今天突然提起這事,也隻是警告一下。
但說著,他的頭忽的一轉,看向車增曄,高聲喝道。
“車老板,我們族長說的對不對!”
他這突然一擊,嚇得車增曄渾身發抖,霎時間,臉變得慘白慘白。
見車增曄的樣子如此狼狽,席間的其他人也傻了。
你們王氏真查出來了?
車家乾活怎如此之糙?
王榮升站起身,直視著坐在位置上渾身發抖的車增曄,冷冷道。
“你們車家出兩千枚靈石賠罪,這件事,我們王氏就不再追究。
否則,安北國王氏必會出手,踏破你們車家的族地。
莽象祖師要證金丹的事情,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車道友,我勸你們車家早點想清楚。
十日之內,給我一個交代!”
族長不同意上報給鎮守修士,原因很簡單,鎮守修士吃飽了,王氏吃不到!
與其通過紅燈照的體係解決問題,不如自己出手!
給莽象祖師上了那麼多貢,王氏有資格小範圍的扯扯他的虎皮。
擦了擦額頭上那止不住的冷汗,車增曄臉上擠出了點笑容,裝傻道。
“榮升道友,我們車家可從未做過什麼勾結劫修的事情,你是不是搞錯了?”
王榮升笑了笑,他懶得解釋。
“滾回去籌備靈石吧!”
車增曄這才意識到,王氏確確實實查清了真相。
他和車家的族長車增術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他們以為潑臟水隻是手段,無非是勾結劫修麻煩大點。
但在安北國王氏麵前,你敢把下黑手之事的把柄送到王氏手中,王氏自然有資格稱量稱量事情的重量!
車增曄狼狽的跑了,車家必須儘快湊齊兩千枚靈石,否則王氏可能真會踏破他們家的族地。
雞,殺完了,王榮升看向眾猴。
“現在,我們可以談談訂貨的事情了,諸位道友。”
送走了高見,王榮升搖了搖頭,對玉樓叮囑道。
“他就是條毒蛇,和這類人打交道,要有明確的邊界,不能被毒蛇的敵人認為,你和他有什麼特殊關係。”
之所以能輕易的得到車家背後搞鬼的消息,自然離不開清溪坊治安維持隊的幫助,高見出了力,王氏自然要感謝。
“玉樓明白,隻是高見這類人,咱們也不好交惡,小鬼難纏啊。”玉樓苦笑道。
牧映曦好說話的緊,牧春澤吃相再難看,但麵上也是體麵的。
高見不同,這條瘋狗把歇斯底裡寫在臉上,硬是在清溪坊橫行了幾十年。
“是難纏,這麼多年他還沒被人下黑手,不可能隻是運氣好。
不過妙峰山和穀神宗打的厲害,各種符籙的價格都漲了一小截。
玉樓,百寶閣諸多貨品的售價要及時調整,咱們可不能吃虧!”
臥龍坊被攻破後,穀神宗算是生生在妙峰山的臉上扇了一巴掌,把妙峰山眾紫府的臉麵抽的又紅又腫。
讓你們撈,撈的宗門弟子紛紛改換門庭。
現在被人打臉了,還手都還不了!
仙盟法令在上,所有紫府修士不得輕易出手,出手必被盯上。
被仙盟盯上後,最低也要大出血一波,做的過分的,更是會被直接關入鎮仙關。
紫府之下,築基修士之間可以鬥法,但死了人要償命——以命抵命的償命。
無論你修為再高,隻要不是金丹,仙盟不允許任何修士輕易破壞梧南盆地修仙界的穩定與大局!
所以,明明穀神宗和妙峰山狗腦子都要打出來了,但雙方的鬥法隻限製在練氣期。
怎麼說呢,打的昏天地暗,同時也不太激烈。
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築基修士敢出手,全是練氣期的修士在互相磨。
這場戰爭對清溪坊的唯一影響是,符籙、法器等諸多貨品,價格原地漲了一小截。
妙峰山開出了賞格,散修隻要能幫妙峰山殺穀神宗修士,就能以戰功兌換妙峰山紫府以下的所有法門、寶物、符籙、靈丹等等。
於是,散修們紛紛開始消費,以求提升實力後,在戰爭中獲得機會。
“以前臥龍坊易主時,雙方也會打起來嗎?”玉樓問。
王榮升就是混臥龍坊的,聽了玉樓的問題,他意味深長的道。
“三百年多前,臥龍河對麵的宗門還是會山府,後來會山府被妙峰山打崩了。
穀神宗是會山府嫡脈寧氏,與天蛇宗麾下的紫府大族穀神氏,合作建立的,他們其實與妙峰山有世仇。
這種世仇打起來,什麼時候能結束,就難說了。”
見玉樓不說話,王榮升有些奇怪。
“怎麼了,何故不言?是擔心嗎?”
玉樓笑了笑,解釋道。
“不是,族長之前打算讓玉安練氣後加入妙峰山。
現在看,這妙峰山,玉安恐怕是去不成了。”
被玉樓的腦回路晃了一下,王榮升啞然失笑。
“你們資質好,有加入宗門的機會,我年輕時,哈哈哈,不談也罷,不談也罷。
我去修煉了,玉樓,百寶閣交給你,族長確實選對了人。
但現在局勢複雜,你不可自傲,遇上難事大事不要獨自做主,先找我商量商量。”
晚上,戌時二刻,營業一天的百寶閣終於上了板。
玉安累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吐槽道。
“哥,咱們現在的重點不是修煉麼,百寶閣的事情讓夥計們乾就行。
有白露盯著,出事了你也能及時知道,何必天天帶著我在這裡站崗。”
玉安這小子其實是自找的苦頭。
作為玉樓的弟弟,他有種不願意服輸的勁頭,玉樓怎麼做,他就跟著怎麼做。
可玉樓深夜亥時末才睡,早上卯時不到就起,起床先修煉一個半時辰。
上午去化鋒居跟著紅眉學藝,下午到百寶閣看店,晚上回去也不休息,而是再修煉一個半時辰。
玉樓的強度,屬於597永不停歇那種,玉安他受不了啊。
“哈哈哈,你小子說得輕巧。
走,我們一起回去。
白露,你也辛苦了,明天給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
白露被玉樓的話嚇到了,她慌張的解釋著。
“啊,玉樓少爺,我不辛苦,都是應該做的,不用休息,不用休息!”
被玉樓從唐念秋手下薅走,白露在百寶閣第一次領到了靈石。
對她而言,百寶閣的工作簡直太棒了——居然能領到工資!
所以,她一點都不覺得累,玉樓讓她休息,她反而擔心自己是不是被嫌棄不能乾了。
“她不休息,我王玉安也不休息!”
犟種是這樣的,玉樓隻是輕輕借白露一激,他就乖乖回到了做繼續卷王的路徑上。
馴王玉安,玉樓是專業的。
回到福源居,玉樓詫異的發現,唐念秋居然坐在大堂的櫃台後,似乎正在盤賬。
見幾人進來,唐念秋抬頭道。
“還是這麼晚,玉樓,不用太辛苦自己。”
王玉樓見玉安頭也不回的鑽進了後院,就看向唐念秋,故作激昂道。
“我輩王氏子,自然當以興盛家業為己任,玉樓不辛苦。
念秋叔,倒是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唐念秋表情不變,他不著痕跡的掃過玉樓身後低頭看地磚的白露,心中已經了然。
“哦?何事,咱們都是自家人,叔肯定儘力幫你。”
玉樓側身,把緊張的白露拉上前,解釋道。
“白露是個做大夥計的好苗子,我想把她借到百寶閣用幾年,好好培養培養,將來說不定還有機會晉升練氣。”
唐念秋心中搖頭,臉上卻是連連點頭。
“哈哈哈,好,我這乾女兒能被你看中,是好事啊,大好事。”
解決了白露的隸屬問題,玉樓心情大好,和唐念秋聊了幾句,也就回去修煉了。
許久,福源居的大堂依然空無一人,白露沒有回來解釋的意思。
櫃台後的唐念秋冷哼一聲,把賬本重重的摔下。
“白眼狼、冷心腸,王氏如此,養了個女兒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