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裡了?不知道我會擔心麼?”
薛氏站在街上四處張望。
陸拾玖的身影一出現,她便快步走過去,一副慈母擔憂的模樣,伸手檢查陸拾玖全身,看看有何不妥。實則她趁給陸拾玖整理衣服的空當,暗地裡狠狠地掐她。
陸拾玖可不慣著她,猛得推她一把,然後迅速地往人多處躲,邊躲邊扯著嗓子道:“娘,我不過是從沒見過這麼高的屋子,一時多看了幾眼,你為什麼要將我往死裡打?”
薛氏沒想到陸拾玖給她來這一出,看著四周向她投來的不善目光,一張慈母的臉幾乎要繃不住。
“我什麼時候把你往死裡打了?”
陸拾玖將手上的袖子往上一擼,“看看我這手臂,昨兒剛打完,剛剛你又死命地掐,不是不給我活路是什麼?”
那斑斑駁駁的血疤子和整片的青青紫紫的皮膚一暴露在空氣中,頓時引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嘶,這作賤孩子的也不是這般作賤呀!”有人痛心疾首道。
“就是!殺人不過頭點地,就是官府裡的酷刑也沒有這麼殘忍,更何況還是對一個小孩子!”
“哎喲!這娘們看著柔柔弱弱的,不成想心地卻如此狠毒!真真是蛇蠍婦人!”
有看不過眼的,直接罵了起來。
“看你穿戴也不像是個吃不飽飯的,趕緊帶孩子去醫館看看吧!不然等孩子發起熱來,這條命怕是都要保不住!”
有年長者心有不忍相勸。
“對!趕緊帶孩子去醫館治!否則我們可以直接舉報你虐殺稚子!”
“對!趕緊帶孩子去醫館!”
……
薛氏哪裡見過這等陣仗,心裡慌得不行,想辯解也無法辯解,就稀裡糊塗地被大家推搡到最近的醫館——回春堂。
“哎喲!這孩子怎麼被打成這個樣子?”
回春堂裡的老大夫本來見一群人往他醫館這湧,還以為是他醫館出了什麼大紕漏,搞了半天原來是讓他給一個被虐待的小孩子看傷。
一看手臂上的傷口,饒是他看多了血呼啦撒的病患,也大吃一驚。
再查看背上的傷口,卻發現衣料直接長到肉裡去了,分都分不開。
“這位娘子,你要是不喜孩子就彆生。既然生下來也算是你們之間的一場緣分,不說錦衣玉食地養著,也彆這般把孩子往死裡糟蹋!你自己看看孩子身上的傷,老夫一時都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大庭廣眾之下,薛氏被老大夫這幾句話刮得臉皮生疼。
“我……”
“去交半個月的醫藥費吧!你這孩子身上的傷口,老夫要好好地清洗、包紮,同時還得時刻關注她是否發熱。現在起就留在醫館裡觀察吧!”
老大夫不耐聽她說話,直接吩咐。
“我身上沒有那麼多的銀子。”薛氏窘迫道。
“身上有多少就先交多少,然後回去拿,明天再送過來就是了。”老大夫揮了揮手。
“孩子他爹剛剛去世,我今兒帶孩子來縣城就是為了交繡品換點錢回去,好讓她爹能夠安葬。不是我不願意出錢給孩子診治,實在是家裡拿不出半個銅板來。”薛氏一邊抹淚,一邊可憐兮兮道。
“我說她是怎麼這麼虐待孩子,原來是相公沒了。這是急著找下家,嫌前頭生的孩子礙事呢!”立即有人恍然大悟。
“要我說最慘的還是那孩子的爹,自己前邊兩腳一蹬,人沒了;後頭他的婆娘就巴不得早點把孩子送上路,真的是後都不給他留一個。你們說他辛辛苦苦幾十年圖個啥,百年後照樣沒人給他上墳除草。”
有人唏噓道。
“散了散了,我們要給病患看病。”老大夫見大夥直接將他這當茶館了,臉有些黑。
那些人散前還意猶未儘地感慨,“所以說不僅是這女子嫁漢時,眼睛要放亮堂點;就咱們漢子娶婆娘時,心眼也不能含糊。那些個心思歹毒可要不得!沒命不說還可能斷子絕孫!”
薛氏被氣得滿臉通紅。今兒,她麵子裡子算是都丟了個乾淨。
她眼睛一閉,“大夫,你要治便治,不治拉倒!反正我是沒錢拿給你們醫館。”
“死人的安葬費難道還能比活人救命錢更重要?你信不信,今兒你就這麼帶著這孩子走出我們回春堂的大門,大家的唾沫都能淹死你!”
老大夫氣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薛氏最後被逼的留一兩銀子在回春堂,然後去等陸天行的牛車回家。
被丟在醫館裡的陸拾玖在身上的傷口都被處理好後,她提出要幫老大夫炮製藥材來抵醫藥費。
“你這麼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小孩子懂什麼藥物炮製?”老大夫根本就沒把陸拾玖的請求放在心上。
“我之前有跟我們村裡的劉爺爺學過,他是我們附近醫術最好的郎中。”陸拾玖不服氣道。
“那你學了多久?”老大夫問。
陸拾玖舉出一根手指頭。
老大夫甩袖冷哼一聲,“僅學一年就覺得自己可以出師了?你當我們醫藥是那麼好學的!”
“是一天。”陸拾玖解釋道。
“不可理喻!”老大夫覺得自己被一個黃毛小兒給羞辱了,氣得一甩衣袖走人。
後來老大夫在看病時,陸拾玖就在一邊看著。藥童抓藥,她也去瞅瞅。沒人抓藥間隙,她便去將戥子拿在手上研究。
到了下午她就把所有的流程摸了個七七八八。
當藥童去茅廁暫時離開一會兒時,陸拾玖見有人遞過來一張處方。
她立即踩著凳子爬上櫃台,將處方拿過來看。見處方上的藥材大都處在藥櫃的低位置處,她半點沒猶豫,飛快地將所需的藥一一稱好。
“欸欸,你乾什麼呢!”老大夫剛看完一個病人,轉下僵硬的脖子,不期然看到陸拾玖站在櫃台前忙活,嚇得亡魂大冒。
“抓藥呀!”陸拾玖站在凳子上甩了下胳膊,一臉地理所當然。
“不是,你懂抓藥麼?”老大夫壓著火氣問。
“就是,就是!我都是跟在師傅後麵學了三年才被允許獨自抓藥。你個小破孩憑在醫館裡看幾眼就敢胡亂抓藥。想屁吃呢!邊去,彆搗蛋!”匆匆趕來的藥童見狀忙將陸拾玖擠到一邊去。
“抓藥不是挺簡單的麼?怎麼要學三年?”陸拾玖有些難以理解。
“簡單?”老大夫氣笑了,“光是這處方你能看得懂麼?”
“我識字的!”陸拾玖強調。
老大夫拿起櫃台上的處方與旁邊的藥材對起來,一邊對一邊問:“那各個品種藥材所放的對應位置你記得麼?”
“隻要我看一遍都會記住的!”
“你就吹吧!真當你過目不忘呢!”藥童聞言冷笑幾聲。
“等等,這孩子可能真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老大夫將處方上的藥材與櫃台上的藥材對完後,身子一歪。
竟一個都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