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四寶、銅鎖議論邢漢良的同時,一雙眼睛慢慢離開臥室門縫,而後眼睛的主人走到書桌旁,向一正在看書的削瘦男子彙報。
“井口閣下,新政府特工一切正常,但他們似乎對那位邢桑有所不滿,這件事是否要告知長穀機關長?”
被叫做井口的削瘦男子戴著黑框眼鏡,留著與普通日本人不同的絡腮胡,發型和身上的洋裝一絲不苟,看上去頗具學者氣質,他聽到手下的話後微微頷首。
“吆西,等長穀君回來,我會向他說明,民國人什麼時候都忘不了窩裡鬥,真是可笑啊。”
井口嘲諷了一句,然後繼續低頭翻看書籍,側麵的書脊上用英文寫著細菌學。
另一邊,吳四寶改變了討論對象,他神秘兮兮地看向臥室,用極小的聲音對銅鎖說道。
“大為,不要說四寶哥沒提醒你,你要離井口閣下遠一些,這個日本人和咱們平時接觸的日本人不一樣。”
銅鎖心中警惕,表麵上不以為意道:“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日本人嗎,四寶哥,你想多了,井口先生是蟎洲醫科大學的教授,這是任務需要。”
乘船前往澳洲的路上,長穀良介做過任務簡報,銅鎖已經知道了他們此行的目標是盤尼西林,也大致了解了同行人員的底細。
“p的大學教授。”吳四寶急了,再次看了看臥室方向低聲透露:“出發前,我看到大迫機關長主動向井口敬禮,是軍禮,你懂嗎,他至少是個將軍。”
將軍和醫科大學教授這兩個身份確實很難聯係在一起,銅鎖想到井口那略帶東北口音的民國話,再結合此次任務內容,腦中閃過一支日軍部隊的名字――關東軍給水部隊。
按照井口的自我介紹,他是技術專家,任務是幫助行動人員確認盤尼西林技術資料的真假,畢竟讓一幫特工搞清什麼是氮源,什麼是碳源,確實有點強人所難了。
但從吳四寶的敘述來看,井口的身份顯然不簡單,在東北地區既有軍方背景,又有醫學背景的將軍不多,能讓大迫通貞主動敬禮的人更少。
日軍內部等級森嚴,即使軍銜相同,一線作戰部隊軍官和情報官員的地位也比二線或者後勤部隊軍官要高,普通軍醫絕得不到大迫如此重視。
這麼一分析,有且隻有關東軍給水部隊這種特彆機構的高級成員值得大迫主動敬禮,銅鎖想起76號內部對關東軍給水部隊的種種傳聞,藏在口袋的手緊緊攥成一團。
吳四寶不知道僅因自己的一句話,銅鎖就想到了這麼多,他咽了咽口水,緊張兮兮地靠近銅鎖耳旁。
“大為,你千萬要當心,那個井口看人的眼神很怪,陰森森的,老子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眼神。”
作為滬上漕幫的老人,吳四寶自詡見多識廣,但就算是最凶殘的刀手,看人時也不會那般冷漠,仿佛是在看一件物品,對,就是一件物品,而不是同類。
銅鎖愈發肯定自己對井口身份的猜測,當下笑著向吳四寶表示了感謝,轉而聊起了滬上的花邊新聞,不再談論此事。
兩人自以為說得小聲,可不遠處的邢漢良聽得清清楚楚,同樣的,邢漢良也對井口的真實身份產生了好奇和懷疑。
“咚咚咚~咚~咚咚~”
忽然,門外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吳四寶、銅鎖、邢漢良快速起身躲到了掩體後,掏槍對準了大門。
敲門聲又響了兩次,大門被人從外麵打開,長穀良介閃身進門,一邊伸手摘下禮帽放到衣架上,一邊將目光投向正在收槍的三人。
“不必緊張,是我,諸位都安全吧?”
“多謝長穀閣下關心,安全屋一切正常。”吳四寶搶著回答,表情異常諂媚。
自從日猶密談破裂,猶方代表不告而彆後,大迫通貞就屢次被東京訓斥,很多人都認為長穀良介將成為對華特彆委員會的下一任機關長,這一次由對方率隊執行任務就是明證。
“喲西,吳桑,我很看好你。”
長穀良介拍了拍吳四寶的肩膀,說完又對銅鎖點頭示意,然後看向邢漢良麵帶關切道。
“邢桑,第一次執行海外任務,有沒有不習慣?”
邢漢良微微彎腰,恭聲回答沒有,心裡卻是驚疑不定,這個日本特務頭目對自己是不是太好了,對方究竟有什麼目的。
島城會議時,長穀便邀請他加入長穀機關,經過幾個月的背景審查,半個月前他終於正式調入長穀手下,擔任庶務課課長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