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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九節示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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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香糕~”

清晨,一聲帶著紹興口音的叫賣聲在滬上公共租界同孚路響起,聲音軟中帶硬,挑著扁擔和蒸鍋的小販避開地麵的汙水,向著狹窄的弄堂走去。

閣樓上的劉綱聽到動靜,從床上起身走到老虎窗前,伸手推開窗戶朝外望去,白色的炊煙從各家各戶的煙囪裡冒出,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

不過劉綱的注意力並不在這些事情上,他居高臨下,目光快速掃過巷子周邊的攤點老板、過往行人以及開門的住戶,與記憶中的一張張麵孔進行對比。

自從37年5月奉命從閔省來到滬上後,他便住在同孚路這棟石庫門房屋內,已經對周圍人員的背景了熟於心,每家有幾口人,在什麼地方工作,全都都在他的腦子裡。

同孚路。

位於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交界處,房租昂貴,且非交通要道,流動人口少,很少出現陌生人,這種情況下很容易就能判斷有沒有被人監視。

劉綱掃視了外麵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這才放心回到床邊換上衣服,下樓與房東打了聲招呼,稍事洗漱出門前往路口的飯店要了碗蝦皮餛飩呼啦啦地吃了起來。

期間他沒有東張西望,神色自若的跟食客們聊著天,動作也非常自然,沒有任何接受過訓練的痕跡,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滬上弄堂居民。

距離同孚路兩三百米遠的一片居民區內,幾個黑衣人在街道上來回巡視,一輛蓋著篷布的卡車裡坐滿了全副武裝的日本憲兵。

居民區一棟彆墅頂層的窗戶後,大迫通貞舉著望遠鏡將劉綱的動作收入眼底,隨後在丁莫村、李施群恭敬的目光下轉身問了陳明楚一個問題。

“陳桑,你說這個叫劉綱是軍統的情報組長,確定沒有問題嗎,我需要提醒你,說謊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陳明楚立刻拍著胸脯給出了保證:“大迫閣下,您放心,上個月我剛剛見過他,這小子就算化成灰我都認識,絕對不會認錯。

他手下有7名情報人員,主要負責搜集滬上的經濟和公開情報,這些軍統特工都擅長偽裝,您千萬不要被他們的外表迷惑了。”

大迫通貞微微頷首,似乎很滿意陳明楚的回應,事實上他並不是不相信對方,隻是一種高明的敲打手段,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一旁的丁莫村見狀,彎腰彙報道:“大迫機關長,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目標在虹口百老彙路開了一家五金店,生意還不錯。

但是從虹口到同孚路有十多裡路,對方為何要住在這麼遠的地方,這有點奇怪,我判斷或許是帝國在虹口搜檢比較嚴格的緣故。

當然,也有可能是劉綱手下的住所、活┴動範圍在虹口和同孚路之間,他需要每天監視和確定小組成員的安全,這兩者並不矛盾。”

丁莫村不愧是民國5年就從事情報工作的老特務,僅憑一個住所就分析出兩條信息,也是,能在這年月混出頭的人,哪一個都不簡單。

“喲西,非常好。”

大迫通貞伸出大拇指誇獎了對方一句,又瞄了瞄一旁麵不改色的李施群,以及正在研究屋中陳設的長穀良介,心裡很是得意。

他自然知道這兩個人在合作,不過在情報機關工作,不是有錢、有背景就可以的,歸根到底還是得看個人的能力如何。

隻要丁莫村不犯錯再立下功勞,坐穩了76號主任的位置,即使長穀在東京有人脈,也不能隨意針對一個投靠帝國的“功臣”。

否則新國府那邊的人難免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情緒,從而影響帝國的以┴華製┴華策略,大迫想了想看看手表沉吟道。

“既然確定劉綱有疑點,便按照計劃行動,二十分鐘後在目標前往店鋪的途中進行秘密抓捕,成功後立刻開始審訊,務必用最短時間問出剩下的小組成員身份。

其它目標的抓捕工作也會同步進行,金陵、安慶方麵的行動由當地的憲兵隊負責,爭取不放過一個軍統情報人員,徹底掃清國府在長茳下遊的情報力量。”

為了把軍統滬上區、金陵區、安慶站一網打儘,大迫通貞聯絡了軍方,同一時間內在三地共同展開行動,不給軍統反應的時間。

這也是76號成立後跟日軍的第一次聯合行動,不光是即將改編成民國派遣軍的華中派遣軍司令部,包括東京也有很多人在等待結果,這可是“華日親善”的重大突破。

能夠在這種任務中有所表現,被大人物們記住,那對未來的發展是極為有利的,而作為負責人的大迫通貞和丁莫村得到的好處必然最多。

聽到這裡,長穀良介和李施群無奈地對視了一眼,自從被丁莫村找到卡薩諾瓦舞廳,他們兩人就被盯得死死的,完全沒機會做點什麼。

彆說找關係求援,便是上廁所都有人“陪同”,顯然大迫通貞就是想借助這件案子一舉奠定自己在對華特彆委員會的主導位置,不允許任何人破壞。

就在日本人和漢奸們勾心鬥角的時候,劉綱吃完餛飩起身回到住所,拿上公文包準備前往偽裝身份所經營的五金器材鋪。

在路過門口時,他下意識的瞄了一眼信箱,接著腳步一頓打開公文包翻了翻又轉身走了回去,似乎是忘記了什麼東西,遠處監視的76號特務也沒在意。

走進屋裡後,劉綱隨口問了房東一件事:“房東太太,今早的《晨報》是不是沒有送來,送報的小赤佬不會忘記了”

房東太太也沒在意,一邊塗脂抹粉,一邊不以為意地答道:“是的呀,小孩子嘛,做事情丟三落四正常的,明天我幫你催一催。”

“好的,那就謝謝了。”

劉綱聽到對方的回答當即一驚,差點叫出聲來,隨意回了一句便再次出門,表麵上跟往常沒什麼不同,依舊叫了輛黃包車往虹口而去。

不過他的心裡並不像外表一樣坪靜,停止投送《晨報》,是約定好的預警手段,一旦出現必須馬上確定自身安全,同時尋找機會撤離。

黃包車後座上的劉綱冷靜思考一會,小聲讓車夫慢一點,然後利用餘光小心觀察起附近和身後的動靜,這一看還真的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跡象。

首先是每天在路上巡邏的巡捕不見了蹤影,而後是坪常隨處可見的漕幫份子也沒了,清理所有不穩定因素,這是抓捕行動的預兆。

劉綱有些疑惑,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暴露的,他的小組隻負責搜集經濟和公開情報,危險性很低,按說不該出現危險才是。

還有,上峰怎麼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他想了一會始終想不明白,乾脆就不想了,現在重要是撤離,其它的事情等安全了自然會知道。

“勞駕,先去一趟法租界。”他突然俯身拍了拍車夫的肩膀,說完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慢慢調整著呼吸,一點點的積蓄體能。

遠處的一條街巷裡。

大迫通貞、長穀良介、丁莫村和李施群坐在一輛車上,兩個日本人在後排,副駕駛是丁莫村,至於李施群便隻能屈居司機了。

四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誰也不搭理誰,氣氛有些尷尬,此事也不奇怪,一方搶了功勞,一方被搶了功勞,隻差徹底撕破臉皮,互相沒話說很正常。

這時,一個76號特務小跑著來到車前,小聲向幾人彙報:“大迫閣下,長穀閣下,黃包車突然轉向法租界,要不要抓捕請指示。”

“納尼”

大迫通貞皺起眉頭,輕聲發出一聲疑問,根據情報顯示,劉綱這個人的生活和行動軌跡很規律,每天的行程基本一樣。

為什麼偏偏在今天改變固有的刁慣前往法租界,難道是對方發現了跟蹤人員,這不可能。

為了保證行動保密,今天所有的行動人員采取的是定點監視,沒有貼靠盯梢,絕無可能被發覺。

通風報信就更不可能了,對方的住所在嚴密監視中,沒發現有人跟目標有過異常的接觸,而且目標租住的房子裡也沒有電話。

況且,通風報信的前提是抓捕行動泄露,可陳明楚被控製後,包括對華特彆委員會和76號在內的所有知情者都被限┴製了自┴由。

能夠自┴由行動的隻有他一個人,但他怎麼可能把情報告訴民國人,總之如此嚴密保密的手段下,消息絕對不可能泄露。

也許目標是有生意上的事情需要去法租界,那就等對方回到公共租界再動手,以免行事乖張的法國人將人扣住不放。

大迫通貞想清楚之後命令李施群開車遠遠跟上去,雖然覺得沒什麼大問題,但不親眼看著目標,他還是有點不放心。

汽車緩緩啟動拐出了街巷,數百米外一輛黃包車駛上了蘇城河上的一座鐵便橋,過了河就是法租界的範圍,橋上有日、法兩國的檢查站。

英美等國在淞滬會戰後,將蘇城河沿岸的警戒工作交給了日本人,對外的理由是兵力短缺,實際上是慫了,順便利用日本人去製衡法國人。

大迫通貞遠遠看著載有目標的黃包車順利經過日方檢查站,也沒有太過意外,軍統的人肯定有門路弄到證件,比如某些非國民就專做這門生意。

他略帶不屑的瞄了瞄身旁的長穀良介,剛準備出言嘲諷兩句,卻發現對方張大了嘴巴傻楞楞看著遠處,眼中滿是震驚之色。

莫名其妙的大迫順著長穀所望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本該在車上的目標出現在鐵便橋邊,動作利落地翻過圍欄一個魚躍跳進了蘇城河中。

“八……八嘎!快去抓人!!”

幾秒鐘後,陷入呆滯的大迫通貞反應過來大吼一聲,可等特務飛快跑到河邊,船來船往的河麵上哪裡還有劉綱的蹤跡。

如果說大迫是又驚又怒的話,那長穀良介與李施群就是又驚又喜,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知道翻身的機會來了。

隻是他們不知道,不僅是抓捕劉綱出了差錯,另外幾處抓捕地點也或多或少出現了問題,滬上爆發了多場交火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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