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動第八百四十八節半張照片
特務處駐江城辦事處。
左重帶著郭彬交待的材料走進辦公樓,路過的小特務看到副處長紛紛停步敬禮。
他微微點頭示意,大步來到了戴春峰辦公室門外,立即聽到了門內來自老戴的怒吼聲。
“你們乾什麼吃的,讓你們保護《新鏵報,結果人家都把報社燒了,你們連個影子都沒抓到,廢物,真是一群廢物!”
老戴派人保護地下黨的報社?
恐怕是監視吧。
左重癟了癟嘴,抬手敲響房門喊了聲報告,屋裡的訓斥聲隨即停止,接著房門被人從裡麵打開。
透過半開的門縫,行動科的一個小組長眼巴巴地看著他,顯然是希望左重能為他們說句好話。
戴春峰對待下麵人,可不像對待自己的得意弟子那樣和藹可親,罵人那都算輕的,動手的情況也不是沒發生過。
左重笑著拍拍對方的肩膀,伸頭朝房裡看了看,見到老戴黑著臉坐在辦公桌後,連往日係得一絲不苟的風紀扣都被解開了。
奇怪,按說《新鏵報被燒和特務處沒太大的關係,就算監視人員沒抓到縱火者,便宜老師也沒必要如此生氣吧,除非……
他心中一動,抽了抽鼻子,立刻在行動科人員身上聞到了一股澹澹的煤油味,沒跑了,報社就是特務處燒得,老戴這是在演戲。
意識到這點,左重笑眯眯地擺了擺手,等到挨罵的特務離開,他快步走到老戴麵前,語氣恭敬地做起了彙報。
“老師,江城日本情報組織的頭目已經落網並投誠,隻要您一聲令下,我們隨時可以將日本人潛伏在本地的間諜一網打儘。
這裡是日諜名單和資料,加起來有近百人,涉及到黨政軍三方的眾多機關,此事頗為敏感,如何處置,您得拿個主意。”
他將徐恩增說的話原封不動送給了著名表演藝術家老戴,又把卷宗放到桌上,準備欣賞對方的變臉絕活。
“哦?”
看似氣呼呼的戴春峰果然眼睛一亮,身子往前一探,一把抓起文件看了起來,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最後一拍桌子開懷大笑。
“哈哈哈,好啊慎終,你的這份捷報來得正是時候,我正愁無法跟委座交待,有了這個郭彬,《新鏵報的事便沒那麼重要了。”
說著,他看了看大門方向,壓低聲音冷哼一聲:“行動科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讓他們去給地下黨一點顏色瞧瞧,結果差點被人抓住。
而且這幫王巴蛋雖然人跑了,但在現場留下了證據,異己分子聯絡了一些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混蛋,搞得江城滿城風雨,真是氣煞我也。”
如此簡單的任務都能出岔子,慎終,你以後要關心關心咱們的內部工作,特務處絕不能變成第二個特工總部,你看看這事該怎麼辦?”
老戴終究是信任左重的,選擇將內情如實說出,同時一個大腳將皮球踢了回來,想聽聽他的意見。
“老師,《新鏵報工作人員傷亡如何。”
左重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了一個問題,這件事很重要,如果沒死人還好,地下黨看在合作抗日的份上,或許不會撕破臉皮。
如果傷亡過大真當一幫從數百萬大軍圍剿中殺出重圍的雄兵悍將是軟柿子呢,彆的不說,那位負責“保衛”西北的胡長官第一個要倒黴。
戴春峰知道他的意思,長長歎了口氣:“委座的意思是將機器燒掉就好,本不想傷人,可紅腦殼太軸了,冒著大火將機器搬了出來。
此事造成對方一人重傷,兩人輕傷,幸好救援及時,傷者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西北方麵已經向國府遞交抗議,表示要一查到底。”
沒死人就行,這事有的談。
左重眼珠滴溜溜轉了一會,在戴春峰期待的目光中緩緩說道:“老師,學生認為不妨把放火之事扣到日本人的頭上。”
老戴聽完很是失望,還以為得意弟子有什麼好主意,結果就這?地下黨要是沒有確鑿證據,怎麼會向國府發難。
自己也是病急亂投醫了,在此國家危難之際,各方本該攜手抗敵之時發生這種事,慎終縱然機智百變又能如何呢。
罷了,罷了,大不了他將所有責任攬到身上,以免影響委座的清譽,有了這份背鍋之功,他無非是蟄伏一段時日。
但不等老戴說話,左重再次開口了:“日諜郭彬曾誘導地下黨跟蹤自己,借助黨部的手將對方除掉,以此來破壞兩黨之間的關係。
這事有口供為證,如今此人和手下在我們的控製下,把火燒《新鏵報的責任推到他們頭上很容易,肯定可以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難的是如何讓地下黨方麵默認這個解釋,我看不如與對方展開談判,隻要委座的威嚴不受損,我們哪怕付出些代價也是值得的。
如此處理一來呢防止彆有用心之人攻訐老師,二來激發百姓愛國之熱情,三來對西北也有好處,我想那些異己分子不會不答應。
學生覺得,地下黨現在引而不發,或許就是在等我們的回應,畢竟若是因為後方動蕩導致前線軍心不穩,對雙方都不是件好事。”
左重做出一副儘心儘力的為果黨、光頭、戴春峰考慮的樣子,提出了解決方案——以經濟、政治上的讓步爭取地下黨的和解。
“這……”
老戴愣了愣,是啊,地下黨要是真想曝光這事早就公開證據了,為何沒有這麼做呢,很可能就像慎終講得那樣,準備要些好處。
琢磨了一會,他覺得事不宜遲得趕緊去向委座彙報日諜組織之事,不管上麵同不同意跟西北講和,日諜必須先控製在自己手中。
想到這,戴春峰跟左重說了一句在此等候,便風風火火的前往光頭官邸去了,但凡有一絲機會,又有誰願意成為替罪羊呢。
左重也不焦急,坐到沙發上倒了杯熱水,氣定神閒的等著便宜老師回來,根本不擔心光頭會一條道走到黑,非要跟地下黨鬥到底。
對方要是不懂合則兩利,鬥則俱傷這個道理,坐不到現在的位置上,況且什麼叫政治,政治就是妥協和討價還價的藝術。
一個合格的政客應當知道如何選擇對自己最有利,很多時候真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麼樣的結局,這與主義無關。
一個小時後,戴春峰桌上的電話響了,左重起身拿起話筒,裡麵傳來了老戴的聲音,對方表示光頭已經同意了談判建議。
接下來將由戴春峰代表國府前往西北辦事處,與地下黨協商解決報社被燒一事,特務處負責抓捕日諜,雙管齊下儘快坪息輿論。
至於涉及到間諜桉的大小官員一律先押後審,部分牽扯到高層人員的嫌疑人,要確保這些人不要胡說,肆意攀咬國家大員。
具體怎麼辦,戴春峰沒說,但考慮到有句話叫隻有死人才會徹底閉嘴,抓捕現場那麼混亂,發生什麼意外很正常,不是嗎。
“是,學生明白了。”
聽完老戴的話,左重大聲回令後掛斷了電話,然後轉動搖柄接通安全屋,麵無表情地對古琦說了兩個字。
“抓人!”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如狼似虎的特務處特務直撲江城三鎮,衝進一間間辦公室、住宅,對藏身其中的日諜進行控製。
猝不及防下,部分日諜束手就擒,有的卻直接開槍反抗被亂槍打死,還有的衝出包圍圈,在街頭與特務們展開交火。
一時間整個城市槍聲四起,警報聲響徹雲霄,各處警署疲於奔命,到處救火,憲兵、軍隊也進入了高等級戒備狀態。
而最激烈的戰鬥發生在位於武昌花園山的陸軍醫院,歸有光和幾個行動人員趴在一堵矮牆後,大口喘著粗氣,躲避外麵的射擊。
他們此行的目標是一個日籍外科醫生,同時也是日諜最精銳的“月”小組負責人,對方非常警惕,察覺到不對立刻依托窗口進行反擊。
對方不知道從哪搞來了一挺捷克式,利用一片開闊地將他們壓得抬不起頭,順便劫持了十多個病人、醫生,叫囂著要為天蝗儘忠。
麵對瘋狂開火的日諜,大光頭保持了冷靜,默默等待著機會,在敵人停火更換彈匣的瞬間起身,甩著膀子飛速通過空地躍進窗內。
幾聲槍響和尖叫之後,他捂著流血的胳膊站起來朝外麵揮了揮手,腳下躺著的是死不瞑目的日諜,所有人質安然無恙,全部獲救。
短短時間內,特務處擊斃、拘捕了上百人,如此凶悍的行事風格,嚇到了所有人,江城為之一靜。
街麵上的抗議人群也迅速散去,生怕苟特務殺紅了眼,連他們都不放過,局勢詭異的恢複了坪靜。
當晚,正在安排後續審訊工作的左重被戴春峰一通電話叫到了食堂,師徒二人坐在角落裡,老戴一邊吃飯,一邊小聲通報情況。
據老戴講,他在地下黨辦事處磨了一天的牙,對方勉強同意了國府要求“妥善”解決爭端的請求,但提出了三個必須滿足的條件。
一不允許再發生同樣的事。
二用最好的藥,全力救治三名傷員。
這兩個條件是應有之義,尤其是第二條,誰犯下的錯誰負責,反正對於國府來說,承擔個把人的醫療費用根本不算個事。
讓人為難的是第三條,地下黨方麵想通過特務處的渠道將一個孩子送出滬上,目的地是山城或西北,還指明左重負責。
“慎終,你看。”
戴春峰從懷中抽出半張照片擺在餐桌上,手指輕輕點了點:“這是異己分子提供的資料,背麵是接頭地點和暗號,看完直接銷毀。”
左重好奇接過瞄了一眼,隻見一個女人和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手拉手站在湖邊,笑得非常開心,從長相上看應該是一對母子。
照片的另一邊卻被撕掉,邊角處隱約能看到男士西裝衣角,這是全家福,而且是情報人員的全家福,撕掉男人是為了保護對方。
也就是說,女人很可能已經犧牲,那個孩子是烈士子女,怪不得地下黨如此重視,一定要自己負責,這怕是老同學班軍的建議。
畢竟他是最了解特務處實力的人,左重心中一聲歎息,將接頭暗號迅速記下,拿出火機點燃照片抬起頭鄭重回道。
“老師,為了您,這個任務我接了。”
“慎終!”
戴春峰感動得老淚縱橫,拍了拍他的手久久未出聲,慶幸自己收了個好弟子,有這樣的下屬在,自己高枕無憂矣
同音字不是作者神經過敏,實在是不想天天麻煩小編解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