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穀良介目光掃過附近,壓低聲音略帶緊張的問了一句,現在時局太過敏感,必須小心。
雖然胖虎做了偽裝,但萬一讓東京來人認出對方就是二二六中的岡本重信,自己就完了。
對於岡本這個煽動東京暴亂的罪魁禍首,天蝗下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定要誅滅此人。
居留民委員會的負責人因此被牽連,死在了特高課審訊室裡,他的錢沒賺夠,還不想死。
“怕什麼,鎮定點。”
“走私大亨的氣魄呢。”
左重白了他一眼,點了根煙不慌不忙的說道:“你的生意做的這麼大,連走私煙土都敢做。
還特娘的用軍艦一船一船的往日本本土運輸,你是不是嫌自己的腦袋放在脖子上太沉了。
知不知道,我在金陵都聽說了伱長穀老板的大名,號稱滬上宋公明,手眼通天,對不對。
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為什麼把這個攤子搞得這麼大,需不需要我們幫助你進行撤離。”
終究合作了這麼久,長穀手上沒有血債,也拿出了不少高價值情報,左重不會見死不救。
大不了找條船將其送到南美雨林去,他下半輩子隻要不作死回日本,應當可以混個善終。
“阿裡嘎多闊塞以馬斯!”
長穀良介知道左重這話是什麼意思,立刻鞠了一躬表示感謝,隨即抬起頭無奈的解釋道。
“這不是我的本意,是第三艦隊那幫窮瘋了的混蛋主動找上我要求合作,還威脅要殺了我。
他們早就零零碎碎的運了一些違禁品去小琉球和本土,隻是規模不大,獲得的利潤不多。
於是才找上了我,由我提供本錢和情報,他們提供運輸工具和武力支持,雙方五五分賬。
而且,參與其中的不光有第三艦隊的高層,東京海軍軍令部也有他們的人,我無法拒絕。”
這算什麼,
海軍走私團夥?
左重微微皺起了眉頭,日本海軍真的糜爛至此嗎,長穀良介的說法有待調查,不可輕信。
快速思考了一會,他瞅了瞅身後夜總會,詢問道:“第三艦隊這兩天有沒有什麼異常情況。
華北已經打響,滬上也安靜不了幾天,一旦戰爭開始,駐滬的日本海軍肯定會有所動作。
我需要有關的一切情報,比如作戰計劃、艦船狀況、人員調令等等,你要抓緊時間搜集。”
“不用搜集,我知道。”
長穀良介搖了搖頭,將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第三艦隊參謀是我們的人,他向我透露過。
7.7日當天,軍令部要求他們等待命令對中國海域實行封鎖,擇機攻擊或者消滅中國艦隊。
目前,鳳翔、龍驤、加賀號航母正在趕往滬上,艦上部署了海軍航空兵第一、二航空戰隊。
它們的任務是空襲杭城的筧橋機場以及航校,一舉摧毀民國航空力量,徹底占據空中優勢。
而由木更津航空隊,鹿屋航空隊組成的第一聯合航空隊,負責空襲蘇城、滬上、金陵等地。
同時軍令部要求海軍人員進入備戰狀態,長江下遊城市的僑民立刻回國,至8月9日為止。”
他一口氣把日本海軍賣了個底朝天,並且給出了關鍵的時間點—8月9號,戰爭迫在眉睫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
通報完情報,長穀突然擰緊眉頭像是想到了什麼:“昨天收到一條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
有傳聞稱駐紮在津門的華北艦隊將與第三艦隊整合成新的第三艦隊,增加華東作戰力量。
上層有意讓長穀川清擔任艦隊的司令,並將出雲艦從本土調來滬上擔任第三艦隊的旗艦。
如果這是真的,第三艦隊將擁有五十餘艘作戰艦艇,具體的艦名和編製,我會儘快給你。”
三艘航母!
五十餘艘戰艦!
左重聞言心頭一震,以民國的軍事實力,麵對這種多兵種的合成攻擊恐怕毫無還手之力。
這不是滅自己威風,漲他人的誌氣,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必須正視客觀存在的差距。
還有8月9號之前完成撤僑代表了什麼,是個人都明白,這是大規模戰爭即將爆發的預兆。
他沉聲說道:“用最快的速度核實情報,確認後立刻上報,答應你的酬勞會一分不少給你。
另外,外務省對領事館和你們特務課是否下達了任務,最好有文件原件,上麵需要證據。”
“外務省沒有太大動靜。”
長穀良介沒有問多少錢,認真回答起左重的問題:“隻是來了個特派專員,負責調查走私。
放心,那個家夥剛剛已經被我喂飽了,他是外相的親信,未來我們就多了一條情報渠道。
等會可以從他那了解一下東京的情況,如果沒有收獲,我再聯絡在高層任職的前輩學長。
二二六之後人事變動很大,外務省也不例外,我所在的同文書館一係獲得了很大的好處。
否則這次東京派來的就不是特派專員,而是秘密警察了,有他們的幫助,消息不難打聽。”
原來是上麵有人撐腰,
怪不得如此囂張。
左重聽完恍然大悟,看了看手表,抬頭盯著長穀:“自己注意安全,一定要找到文件原件。
要是有人問起我們今天見麵的事,不必隱瞞,我現在的身份是煙土商人加藤,大阪人士。
去年從日本本土來華,登岸地點是津門,平時在西南活動,我們三個月前在夜總會相識。
具體什麼時間見的麵,不用記得太清楚,這不符合你的日常表現,描述時儘量模糊一點。
明天會有人跟你聯絡,順便送一些煙土,數量不多,兩噸,這是用特務處經費購買的貨。
記得賣個好價錢,千萬彆搞砸了,要是出了問題,你存在瑞士銀行的那幾十萬可就沒了。
分成就按規矩來,該分多少就是多少,不用特彆優待,免得引起彆人懷疑,行了,走了。”
說完,他轉過身舉起手左右擺了擺,快速走進了黑暗之中,留下了目瞪口呆的長穀良介。
特務處也要加入走私,
第一次就兩噸!
看來這個月東京的煙土價格要下調了,長穀良介琢磨了一會,愁眉苦臉的走回了夜總會。
音樂聲繼續響起,紙醉金迷的舞會照常舉行,遠處的黃浦江麵上幾艘豪華郵輪緩緩駛過。
千裡之外的廬溝橋周邊卻是一片水深火熱的景象,入夜後日本軍隊突然向宛平發動炮擊。
炮彈如流星一般從空中劃過落在地麵、建築物上爆炸,彈片四散飛濺,火光映紅了夜空。
日本人的炮火肆虐,
防禦一方也不是吃素的。
此時駐守在宛平的是二十九軍第三十七師二一九團第三營,這是一個齊裝滿員的加強營。
有步兵四個連,輕重迫擊炮各一連,重機槍一連,共一千四百多人,都接受過嚴格訓練。
早在日本人動手之前,三營上下就意識到,如果日軍再次進攻必先以強大炮火摧毀城牆。
再以裝甲戰車掩護步兵搶奪外圍陣地,與此同時,敵方炮兵會向陣地後方進行延伸射擊。
所以為了減小傷亡,他們一進入宛平便將人員分散,占據各種製高點建立了隱蔽火力點。
輕迫擊炮連布置於東門內,借助城牆的掩護,使用曲射支援友鄰部隊,防止日軍反炮擊。
重機槍連則置於東南、東北兩城角,射界內的高粱地和樹木全部被鏟平,城外一覽無餘。
突然襲來的炮彈,
證明了這樣的準備很有必要。
在日本人炮擊的瞬間,各連留下幾人監視,其餘人均隱藏起來,人員並未遭受太大損失。
待對方發泄完淫威,幾輛豆丁戰車掩護步兵奪取陣地時,各連隱藏的隊伍迅速出擊迎敵。
輕重迫擊炮和重機槍連,也不失時機地向威脅最大的目標猛烈攻擊,成功的打退了進攻。
可一場局部的小勝利,掩蓋不了整體局麵的失利,更解決不了民國所要麵臨的艱巨問題。
7月11日晨。
天剛亮,負責居中聯絡各行動人員的何逸君敲響了左重房門,進來後遞出一張電報說道。
“副處長,國府和軍委會為了應對廬溝橋交火事件的複雜形式,召開了數次會議討論戰略。
最終決定先行軍事準備,將一部分德械部隊調往華北地區作戰,阻止日軍繼續向南進攻。
參戰部隊即刻檢查彈藥糧秣儲備,分發新銳武器,優先補充魯省的部隊以穩定北方局勢。
並命令各行營、綏靖公署進行秘密動員,要求全國各地方、各部隊切實準備,以防萬一。
我們特務處收到的任務是派遣得力人員北進,詳細探查日本駐華北部隊情報,不得有誤。”
“另外.”
她稍稍猶豫了一下,語氣有些低沉的說道:“北平站報告,北平城防總指揮正與日方媾和。
情報科在對方家中的潛伏人員也送來了相應情報,雙方即將達成的協議對國府異常苛刻。
古科長請示,是否要進一步了解談判的情況或者破壞談判,華北區的弟兄已經發電請戰。”
“不必了。”
“保持監視即可。”
房間另一側,左重拿起毛巾擦了擦臉,口中含含糊糊回答,接著又麵無表情的回了一句。
“委員長在報紙上說了,在和平根本絕望的前一秒,我們依然要抱著和平解決衝突的希望。
沒有上層的允許,一個北平城防總指揮怎麼敢擅自跟日本人談判,那不是我們該管的事。
接下來類似情報會有很多,讓大家不必理會,日本人不會因為一紙協議就放棄侵略民國。
我說一說第三艦隊的部署,你記錄一下馬上發給金陵,希望這份情報不會嚇到某些人吧。”
他不想對光頭不切實際的幻想說什麼,等複述完從長穀那了解到的情況後看著窗外歎道。
“戰爭,已不可避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