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石豬射太郎的好心情沒能維持太久,幾小時後他就收到了托尼·愷自威的交涉電話,對方目前的職位是公共租界公董會的總董。
租界行政管理的執行機構是工部局,由公董會領導,裡麵的董事沒有薪水,通過互選產生總董,英國人始終占董事會大多數席位。
也就是說,托尼·愷自威在某種程度上是英國在公共租界的發言人,有權對外進行外交溝通,可以調動英國在滬上的一小部分駐軍。
在電話中他很嚴肅的通報了一件事,巡捕房以間諜罪、盜獵動物罪、謀殺罪,總共三項罪名逮捕了日本領事館的情報官生田隆喜。
“納尼,這一定是誤會。”
石豬射太郎目瞪口呆,盜獵動物是岩井和長穀設的局,可間諜罪和謀殺罪從何談起,特彆是間諜罪,這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重罪。
他收斂起笑容,解釋道“生田隆喜是我的貼身情報官,負責搜集公開的各國情報,大日本帝國絕對沒有對貴國進行秘密情報偵查。
至於謀殺和盜獵動物,根據日英兩國達成的外交協議,日本公民即使犯了罪,也應該交由居留民團行政委員會處理,對不對托尼?”
石豬射太郎沒有糾纏於案情,試圖將生田隆喜先撈出來,外交人員代表國家尊嚴,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就不能任由他被關押。
“可我們的協議裡也規定了,凡是危及到本國的犯罪活動不在移交之列,你的那位情報官涉及的案件很敏感,非常的敏感,明白嗎?”
托尼·愷自威毫不客氣的回懟,接著話鋒猛然一轉“出於咱們之間的私人友情,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這件案子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
如果處理不好,愷自威家族是要向王室請罪的,這意味什麼你很清楚,我會讓人將具體情報交給你,貴國要用最快速度解決此事。”
他這麼做也是沒辦法,自己弟弟的屁股必須擦,為了維護愷自威家族在滬上的影響力,將案件的影響降到最低,隻能快刀斬亂麻。
“那好吧,謝謝你,托尼。”
石豬射太郎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意義,還是先看看生田隆喜乾了什麼再說吧,讓人疑惑的是對方怎麼會跟英國王室扯上了關係。
要說生田那個廢物能威脅到英國國王,打死他都不相信,有這個本事,對方不會被各地領事館踢來踢去,連一個副部長都當不上。
想著想著,他點燃了一根雪茄開始等待托尼·愷自威所說的情報,結果英國人沒有等來,卻等來了領事館哼哈二將岩井和長穀良介。
“領事閣下。”
岩井一進來就是深深一躬,口中說道“我們有重要情況向您彙報,根據情報部眼線提供的最新情報,生田隆喜被公共租界給抓了。
具體罪名是涉及間諜活動,謀殺三名印度巡捕,盜獵野生動物,聽說總巡捕房已經對他進行了審訊,這件事該如何處理,請指示。”
介紹完情況,他和長穀良介保持鞠躬的姿勢等候命令,坑人坑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這兩個家夥心中有鬼,哪裡還有膽子麵對石豬。
唯一不同的是,岩井是真害怕,長穀是假害怕,有了存在銀行裡的那些存款和金條,哪怕被革職了,大不了換個地方重新開始唄。
“咳,事情我知道了。”
石豬射太郎摁滅雪茄,黑著臉看著他們“巡捕房抓人有證據嗎,生田跟印度人無冤無仇,為什麼會殺害對方,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說他從事間諜活動更是無稽之談,先不說能力的問題,他的崗位是內勤,從進入外務省就沒執行過外勤任務,對方憑什麼指證他。”
“這個”
岩井猶豫了一下,最終眼睛一閉“巡捕在生田隆喜出沒的地方搜到了多份文件,裡麵有遠東艦隊基地航道圖以及英國國王的情報。
除此之外,還有外務省關於廣田外相講話的電文,在這上麵英國人發現了他的指紋,對方認為他在買賣情報,情報來源是領事館。
而認定他是凶手的原因是,在那三名印度巡捕被殺前伊麗莎白醫院發生交火,其中一方有黑衣人利用帝國製造的三八式步槍開槍。
又有證人證實殺害巡捕的凶手身穿黑衣,由此推測兩者為同一人,恰好巡捕抓獲生田隆喜時,當場搜獲候鳥屍體三隻、步槍一支。
經過技術檢測,從醫院現場提取的彈頭與他攜帶的步槍槍彈痕跡完全吻合,所以英國人的態度才會如此強硬,情況大概就是這樣。”
“八嘎!這絕不可能!”
石豬射太郎一拍桌子說道,生田隆喜是什麼人,就是一個靠著老婆家族勢力混日子的渣滓,怎麼可能從領事館盜竊情報出去賣錢。
穀諧
再說了,領事館曆次聚會對方都未參與,理由就是家中管得嚴,沒有多餘的錢財享樂,此人會是情報販子,這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其實彆說他,就連岩井也覺得不可能,在聽到頂頭上司的表態後立刻表示讚同“領事閣下您說的很對,或許有人在陷害生田隆喜。
自同文書院畢業後我就開始做這份工作,跟很多職業情報人員打過交道,沒有間諜能隱藏在我的身邊卻不被發現,我有這個自信。
現在當務之急是把人救出來,不能讓其在英國人的手中,您知道,對方沒經過反刑訊訓練,在英國人手中越久,就越有可能泄密。”
“是啊,我擔心的就是這點。”
石豬射太郎麵露愁容,然後看似無意般問了句“長穀,伱是負責情報的特高課長,下麵我們該怎麼辦,你能不能談一談你的看法。”
這一問,差點沒把岩井驚出聲來,生怕長穀頂不住壓力把自己賣了,同時不禁懷疑領事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和長穀的一係列安排。
那樣就糟糕了,生田隆喜一出事,最先受到波及是領事,要是得罪了石豬射太郎,他在滬上的日子就難熬了,說不定得滾回本土。
“我”
被詢問的長穀良介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最後把心一橫雙膝跪地“生田隆喜被抓是我安排的,給您帶來麻煩了,請領事閣下責罰。
我也相信對方不會是間諜,可英國人證據確鑿,恐怕不會輕易放手,我建議您與租界方麵協商,讓領事館的人加入到案件偵破中。
一來可以防止有人陷害生田君,二來能掌握偵破進展,做出相對應的準備,畢竟知人知麵不知心,有時候叛徒從外表是看不出的。”
長穀良介出人意料的承認了圈套是他設下的,並且把責任都攬到了自己頭上,這跟左重與他商量的計劃不一樣,但他隻能這麼做。
情報行動不能生搬硬套,要隨機應變,石豬射太郎一開口,他就知道行動暴露了,可能是對方監聽了電話,可能是哪裡露出破綻。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須重新贏得信任,電光火石間長穀良介決定從岩井身上入手,以退為進爭取這位情報部長的支持。
況且所有上位者不怕下屬做錯了事情,怕的是下屬不能承擔重任,那什麼叫重任,就是上級遇到困難的時候,你能不能挺身而出。
另外,長穀良介相信石豬射太郎不會趕儘殺絕,否則以後遇到要人背鍋的情況,便沒人再願意做這樣的事了,這便是人性的弱點。
果然,聽到這些話,岩井瞬間就活了過來,眼神中充滿了感激之色,慶幸有這樣一個夠意思的下屬,沒枉費自己一直以來的照顧。
絕不能讓老實人吃虧。
他也撲通一聲跪下,俯在地上上大聲說道“請領事閣下饒過長穀君這一回,實在是東京商業學校那些人欺人太甚,必須給予反擊。
您是知道的,特高課這兩年的工作業績非常突出,在金陵成功潛伏了數個情報小組,這是連軍方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可是結果呢。
說好了讓長穀君擔任情報部副部長,轉眼又調來了生田隆喜,這種廢物能擔任如此要緊的位置嗎,這是拿情報人員的性命開玩笑。
我們不能忍了,同文書院全體同仁一退再退換來的不是和平,是變本加厲的迫害,外務省就快要沒我等的容身之地了,領事閣下!”
說到動情處,岩井以頭觸地語氣悲愴,將鬱鬱不得誌的忠臣良將演繹的淋漓儘致,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這是要殺進東京清君側呢。
老實人長穀良介不甘示弱,在旁邊添油加醋道“岩井部長您不用說了,這是我咎由自取,我會在辦公室等待東京方麵的最終決裁。
隻求天蝗的偉業成功後,您可以去長穀的孤墳前祭奠一番並告訴我這個好消息,那我便死而無憾了,天鬨黑卡板載!板載!板載!”
假模假式乾嚎了兩句口號,他沒有求饒,沒有解釋,無所畏懼的跪坐在原地,仿佛接受了命運的無情安排,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憫。
“唉,你們起來吧。”
石豬射太郎揉了揉太陽穴,自己真拿這兩個活寶沒辦法,隻是他們有句話說的對,再不反擊,同文書院這個派係就要徹底消亡了。
他說完合上眼睛想了一會,呼吸了兩口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聯絡巡捕房吧,要求旁聽審訊,順便搜集生田隆喜的行跡。
此人要是間諜,肯定有異常和違反作息、邏輯的行為,找到後交給英國人,抓緊,我最多爭取三天時間,然後就必須向本土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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