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園東一臉滿意離開,左重和李司長酒過三巡後也各回各家,左重開著車,腦海中複盤著今晚的行動。
他通過各種手段,暫時掌握了事情的主動權,可梁園東這家夥不會那麼老實,說不定會整出點幺蛾子。
周隆陽調職的事也需要再拖個兩三天,速度不能太快,要裝作稍微費點力氣,這樣看上去才足夠真實。
真正引起左重注意的,是對方最後說的那句話,聚會,什麼聚會,參與的都是些什麼人,會不會有詐。
這時,一束燈光在後視鏡裡閃過,這是鄔春陽的暗號,左重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繼續向掩護住所開去。
“混蛋。”
金江看著強行超車,然後揚長而去的轎車小聲罵了一句,同時心裡十分緊張,生怕被沈公子發現異常。
可很快他就覺得想多了,一個隻知道縱情享樂的公子哥,怎麼會有這麼高的警惕性,愚蠢的蛀蟲而已。
當然想是這麼想,金江仍然與目標保持著很遠的距離,夜晚的金陵交通很順暢,不怕將將沈公子跟丟。
左重的汽車最後停在了梅園新村,這是民國的新式建築群,與第六區一樣,居住在這裡的都是果黨的黨政軍大員,符合他的身份。
金江緩緩將車停在對麵馬路,等了幾分鐘,看見一間公寓亮了燈,他數了數樓層和窗戶,隨後躺在座位上,開始目不轉睛地監視。
幾點熄燈,夜裡幾點起夜,這些都被他記在了腦子裡,這一盯就是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十點,左重的身影才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真是一頭豬玀。”
金江看著手表,憤憤不平的自言自語,像沈公子這樣的人實在太可恨了,不需要為生活操心,吃喝玩樂到深夜,睡覺睡到自然醒。
而他不但要冒著生命危險,甚至連舒服得睡一覺都做不到,真期待這位沈公子在自己麵前乞求的模樣啊,金江揉了揉酸脹的肩膀。
等到左重的汽車開走,金江等了幾十分鐘,確定目標在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他帶上一頂鴨舌帽下了車。
他穿過公路,在公寓門口稍稍盤桓了一會,再次確定周圍的環境安全後,反身推開了身後的鐵藝大門。
金江一走進去,就看見一排排整齊的信箱掛在牆上,他掃視了一眼記在心裡,往三樓走去,腳步很輕。
在他想來,這個時間上班的人早就離開了,就算回家也要等到晚上,他有足夠的時間來搜查,可還沒走兩步,他就遇到了一群人。
幾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嘰嘰喳喳的往樓下走,看見帶著鴨舌帽的金江就是一愣,臉上的表情很古怪。
“不會是小偷吧,樣子看起來好寒酸。”
“估計是,要不要報警。”
“你們要死拉,還是趕緊喊人吧。”
“哎呀,吃個下午茶都能遇到這種事,晦氣。”
聽著女人們的大聲密謀,金江的臉都黑了,可任務必須完成,他趕緊喊了一嗓子“女士們千萬不要誤會,我來找室沈公子的。”
女人們這才鬆了一口氣,有幾個還誇張的拍了拍胸口,一副被嚇到的模樣,隨後這些人一臉嫌棄地繞開金江,很快消失在樓道裡。
金江擦了擦頭上的汗,信箱排列順序與房間的位置大致相同,幸虧他多看了一眼,不然就糟了,總不能把這些多嘴的女人都殺掉。
不想再被人圍觀,他快步走到了三樓,這次還算順利,三樓的走廊裡安安靜靜,沒有任何礙眼的住戶。
他沒有著急行動,而是在走廊裡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遍,確認所有門後沒了聲音,這才走到室門口。
他整個人緊貼著門上,從褲兜裡掏出了幾根鋼片伸進鎖眼,豎著耳朵,雙手操控鋼片在鎖眼微微轉動。
十秒鐘後隨著哢噠一聲,房門被打開,金江閃身鑽了進去,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上靠近路邊的窗簾。
來不及喘口氣,他立刻準備起搜查,這座公寓的人根本沒有正常的作息時間,目標隨時都有可能回來。
繞開所有家具,他在屋裡走了一圈,將門前、床前、抽屜等位置檢查了一遍,確認是否設有安全記號。
結果很乾淨,再三確認屋內沒有任何可供對比的記號後,金江將所有物品的擺放位置和順序一一記下。
做完這一切,他才將左重的房間仔仔細細搜查了了一遍,沒有可疑的物品,隻有各種花邊雜誌和鈔票。
他的眉頭稍稍鬆開,沈東新不是彆有用心的人就好,必須保證俱樂部的絕對安全,所以臨走前他決定再查一遍,確保情報準確性。
就在他在左重房間裡麵忙活的時候,他的動靜通過屋頂的一支小話筒和線路傳遞到一牆之隔的房間裡。
傅玲扶著耳機聚精會神進行監聽,身邊是一台德國進口的鋼絲錄音機,可以將隔壁所有聲音記錄下來。
十分鐘後,一聲輕微的關門聲響起,等到更加輕微的腳步慢慢變遠,傅玲摘下耳機貼在牆上聽了一會。
過了很久,她小聲說道“立刻形成完整監聽記錄,晚上與鄔股長那邊的監視記錄進行情報彙總和對比。”
幾個特務點點頭,將鋼絲錄音機一遍遍倒帶,通過耳機一遍遍播放,共同辨彆著裡麵聲響的具體來源。
“開床前櫃的聲音。”
“不對,聲音更清晰,應該是開衣櫃的聲音。”
“同意。”
“同意。”
“確認,下一個。”
在無法肉眼監視的情況下,隻能通過這種笨辦法判斷對方的行動步驟,傅玲在手下工作的時候也沒有閒著,給監視組撥了個電話。
“目標剛剛下樓,能否確認。”
“確認,已經派人跟上了。”
而這個時候,左重在辦公室伸了個懶腰,心裡想著梁園東的人應該已經搜查過自己的住所了吧,畢竟留給他們那麼長的行動時間。
要是連這都把握不住,那未免太廢物了,那些刻意留下的雜誌、垃圾、鈔票應該可以騙過對方,這是整個情報科集體智慧的成果。
去搜查的日本間諜的經驗再豐富,那也是一個人,隻要不出大的紕漏,梁園東很快就該聯絡自己了吧。
左重想了想,撥了個內線電話給李司長“喂,我是沈東新,拜托你的那件事辦得怎麼樣了,得用點心。”
可能是有人在旁邊,李司長含含糊糊道“那件工作正在辦,不知是什麼時候需要啊,我心裡得有個數。”
左重說了兩個字“三天。”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外交部不是特務處,內部電話線路的安全得不到保證。
這個時間剛剛好,長了他們的身份容易被對方看出破綻,短了顯得事太容易,說明不了沈公子的實力。
至於梁園東會不會覺得這事太容易,從而產生懷疑,可就算自己什麼都不做,對方照樣會懷疑,總不能聽蝲蝲蛄叫就不種莊稼了。
晚上左重找了個理由,約古琦扮演的劉處長在歌舞廳見麵,兩人個在黑暗中竊竊私語,同時放肆大笑。
昂貴的酒水就像是不要錢一般被送上來,因為每開一瓶酒就有一層的抽成,舞廳的舞女們也蜂擁而至。
說實話,左重不懂什麼叫紙醉金迷,但這樣應該算,因為他不到一個小時就燒掉了一千多的行動經費。
希望戴春峰知道這事後不會發瘋,可是左重覺得這仍然不夠,又讓人叫來了美國的爵士樂團現場演奏。
此樂團明碼標價,一小時的演出費用隻需一百美金,舞廳的男男女女們紛紛歡呼,這種冤大頭可不多。
用不了一晚,整個金陵城就會流傳沈公子的事跡,會有無數人信誓旦旦保證曾在哪裡見過這位沈公子。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設的關鍵就在於流言,隻要流言多了,假的也成真的了,梁園東隻要出去一打聽,就會聽到無數個版本。
金江躲在角落裡,喝著幾毛錢的檸檬汽水,忍受著侍者的白眼,咬牙切齒記錄著沈公子豐富的夜生活。
這一鬨就到了半夜,沈公子帶著一個白白淨淨的女人走了,金江還要開著車在後麵為沈公子保駕護航。
在僵硬的汽車座位上,金江啃著冷冰冰的饅頭,眼神冷冷的看著,心中想象未來如何折磨沈公子。
又是一夜無眠,第二天下午時分,沈公子這才開車送那個女人離開,金江頂著副黑眼圈繼續跟在後麵。
對方先送人去學校,接著去了外交部,天還沒黑時對方又去了一家夜總會,一同前往的還有幾個軍官。
金江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盤,這個混蛋難道就不累嗎,想了想他決定不能這麼下去了,不然對方底細沒查清楚,他就該英年早逝了。
大迫機關長讓自己來盯著梁園東,防止對方中飽私囊,梁園東就派自己執行這樣的任務,這是在報複!
他當即找了一個電話打回仁心醫院,請求人手支援,或許是他說的很嚴重,梁園東很快派出了一個三人小組,輪流進行監視活動。
夜總會裡的左重,在一個侍者附耳跟他說話完後,臉上露出了微笑,他站起來身上對所有人喊了一句。
“今晚所有酒水,我包了。”
場麵一時間變得很混亂,許多摩登女郎們紛紛獻上香吻,左重的臉上滿是口紅印記,真讓人豔羨不已。
幾個特訓班的軍官成員,眼睛都快羨慕紅了,早知如此他們還在軍隊裡混個屁啊,直接來當特務多好。
除了他們在羨慕,角落裡也有四個人瞪著血紅的眼睛,正磨牙鑿齒地看著沈公子,恨不能一槍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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