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完了題外話,左重將案件偵破過程詳細說了一遍,聽說情報科利用氣味尋找日諜,戴春峰有點不敢置信,直到看到淩三平的實驗記錄。
戴春峰感慨道“邀請淩醫生是正確的,現在情報工作不光是打打殺殺,也需要有知識的人才加入我們,慎終你做的好啊。”
左重趁機說起另外一件事“老師,我就覺得我們需要建立一個機構,專門用來研究情報工作所需的工具和理論,比如電台,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了。”
戴春峰不明白他的意思,在他看來特務處的電台已經非常先進了,畢竟是美國最新科技,但他知道左重不是大驚小怪的人,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左重也不多說,讓人拿來兩部電台,分彆是河田泰誌案、以及剛剛破獲的竹內文夫案繳獲的,他將這兩部電台放在桌子上。
其中一部電台看上去跟特務處用的差不多,另外一個就像是普通的收音機,戴春峰仔細觀察後麵色嚴肅,他問道“日本人已經可以製作美國的短波電台了?還有這個收音機電台也是他們自造的?”
左重表情也很沉重“是的,當初破獲長野聰一案時,他們使用的還是美國造電台,但現在已經可以自造了,這種收音機電台的複雜程度也不小。”
戴春峰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當他們還在為進口電台沾沾自喜的時候,日本人已經發展出了自己的電台技術,靠人不如靠己,這個道理四海皆準。
看來左重不是危言聳聽,特務處確實要成立自己的科技研發機構了,特彆是關於通訊設備的研究,必須要找一個可靠的人才來負責。
但是民國通訊人才不多,而且背景複雜,戴春峰在辦公室裡轉來轉去,忽然他想到了一個人,非常適合擔任這份工作。
戴春峰一拍腦門“我怎麼把這個人忘記了,此人精通報務和機務,是個電訊大才,由他負責電台研發再適合不過了。”
左重有些好奇,精通報務和機務,這不是一般人,趕緊問道“老師你說誰?”
戴春峰坐下來“這人叫魏大明,師從無線電專家李一範,當年一二八時,魏大明為胡長官建造了一個由五部電台組成的通訊網,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左重聞言疑惑“這樣的人才難道軍隊沒有留他?”
戴春峰哭笑不得說道“怎麼沒留,胡長官給他開除了優厚的條件,但他不願意跟隨胡長官的部隊去西北,胡長官憐惜人才就推薦給我,我讓他去了杭州特訓班擔任通訊教官,是在你離開之後去的,所以你不曾見過。”
左重大喜“老師您手下果然人才濟濟,學生算是見識到了。”
戴春峰也有一種天下英才儘入吾彀的喜悅,特訓班的學員暫且不提,光是教官中的左重、餘醒樂、魏大明,哪個不是一時之選。
戴春峰當即拍板“我立刻通知魏大明來本部,擔任通訊研究的主要負責人,慎終你覺得這個機構起個什麼名字為好?”
左重自然不會搶戴春峰的風頭,趕緊推辭,戴春峰勸了幾次也就不勸了,最後決定這個機構獨立設置,對外稱笠山公司,專司電台的機務、報務研究,魏大明任經理。
商量完,戴笠說道“這次我不光去了杭州,還去了滬上看望杜先生,金陵漕幫的事情你可以隨意處理,杜先生對於這種勾結日寇的叛徒也很痛恨。”
聽說這事,左重趕緊彙報“老師,金陵漕幫已經在我們的控製下了,原來的漕幫大佬範雄潛逃,現在的大佬馬天長是我們的人。”
戴春峰很意外“怎麼回事,你具體說一說。”
左重將雙方衝突的始末說了一遍,戴春峰勃然大怒,再聽到後續發展,時而點頭,時而微笑,看來對左重的處理方式很滿意。
“慎終,範雄妻兒的事情你做的很好,我這裡也好向三哥交待,有了漕幫的耳目,我們在金陵城的消息也能靈通不少。”
左重沒有驕傲,因為他覺得戴春峰去滬上的事情不簡單,如果隻是去特訓班選人和拜訪杜大佬,為什麼要挑選神槍手,而且還嚴格對行程保密。
但是他又不能直接詢問,於是拐彎抹角的諫言“老師,學生覺得您以後還是要注意安全,這次您突然離開,特務處群龍無首,大家都很擔心。”
戴春峰歎了一口氣“有些事你以後就知道了,我也是沒辦法啊,委員長的親筆手令,絲毫耽誤不得。”
接下來左重將重要的工作彙報完離開了,回到自己辦公室,左重拿起電話剛跟老班聯絡一下,緝私那邊消息靈通,想了想又放棄了,他的電話不在監聽範圍內,但小心無大錯。
左重開著汽車出去了一會,回來時給何逸君帶了不少糕點,這讓小姑娘十分開心,隻當是左重特意出去給她買的,可是她沒看出左重笑容下的一絲憤怒。
左重終於知道戴春峰去乾什麼了,剛剛他找了幾張報紙,想看看上麵有什麼新聞,結果所有報紙都隻有一個頭條—楊銓被刺殺。
楊銓是何人,那可是先總統的秘書,一個純粹的愛國者,同情地下黨,奉行先總統的三項主張,對光頭的反動行為多有抨擊,呼籲一致對外,停止所謂的攘外必先安內。
這樣一個人竟然被刺殺了,可想那些有識之士會多麼憤怒,左重這兩天在處理漕幫的事,還真沒聽說這事,其實特務們也不敢討論,他們知道楊銓的死跟光頭逃不了乾係。
左重想到報紙上宋先生對此的講話這些人和他們雇來的打手們以為靠武力、綁架、施刑和謀殺,他們可以粉碎爭取自由的鬥爭……但是,鬥爭不僅遠遠沒有被粉碎,而且我們應當更堅定地鬥爭,因為楊銓為了自由而失去了他的生命,我們必須加倍努力直至實現我們的目標。
左重麵紅耳赤,為自己身上的軍裝感到羞恥,楊銓做錯了什麼,一致對外錯了嗎?抨擊光頭的反動錯了嗎?追求自由錯了嗎?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在楊銓和他兒子共享天倫時,四五個特務瘋狂射擊,直到將楊銓打的血肉模糊才罷手,簡直是畜生不如。
難道他們就沒聽說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嗎,遇到不同政見者就使用物理消滅的辦法,那是土匪混混行為。
幾天後,民國沸騰了。
隨著楊銓被刺消息的傳播,整個民國的開明人士都站出來厲聲痛斥,光頭也不得不站出來表示哀悼,還假模假樣的要求租界警方抓緊偵破,租界警方的反應呢,他們把抓到的一個凶手放了,說是查無實據。
這導致左重的心情很不好,看守所內日諜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河田泰誌的七個下線被打了兩個,竹內文夫的四個夥計電死了三個,整個特務處籠罩在恐怖中。
除了河田泰誌和竹內文夫兩個組長,其他的間諜和下線全部痛快招了,這太嚇人,對方什麼問題都不問,就是一個字,打。
左重一邊安排審訊,一邊打探跟著戴春峰去滬上的人員名單,這很容易,宋明浩最喜歡聊處裡的八卦,據他說行動科的四個人發了,一人賞了幾百元,是他們幾十年的工資。
左重冷笑,這不是賞金,這是封口費,甚至還是買命錢,依照戴春峰的性格,隻有這些人死了他才能放心,畢竟這件事鬨得太大了,可以說是群情激昂。
他還得知,這四個人都是特務處最早的成員,原本都是江湖會黨出身,短槍使得出神入化,擅長刺殺和破壞,也沒有什麼人性,手上都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
對於這樣的渣滓,左重決定將他們除掉,用一句比較中二的話,否則他念頭不通達,與這樣的人為伍是他的恥辱。
據他所知,這四個人收到了賞金之後,沒有立刻回特務處報道,而是到處狂飄爛賭,左重沒有輕舉妄動,一連跟蹤了好幾天,終於確定了這四人的行動規律。
這天深夜,金陵城大雨如注,好像是老天爺在刻意幫忙,左重穿著分散購買的雨衣和雨鞋,從租住的院子翻牆而出,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特務處炸鍋了,特務處四個特務被人割喉在技院中,但奇怪的是,特務們隻是議論,卻並沒有太過憤怒,甚至還比不上情報科被漕幫被圍時的反應。
特務處裡都是人精,誰還不知道這四人乾了什麼缺德事,楊銓的朋友遍天下,有權有勢的也不少,你殺了人家,現在人家來報仇了,隻能怨他們自己做事太絕。
用宋明浩私底下的話,命令沒法不聽,但你打傷就是了,用得著將人打成馬蜂窩嗎,隻有沒腦子的蠢貨才乾得出這樣的事情。
更奇怪的是,戴春峰似乎也不在乎,隻是讓行動科的人把屍體領回來,有人提議讓左重主持偵破此案,戴春峰還將那人臭罵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