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天黑的時間晚,天亮的時間也晚。
辰時已經過去了大半,北疆的太陽才剛剛升起。
一夜無事的河西堡逐漸熱鬨了起來,村子裡響起了丁零當啷的乾活聲,以及給牛羊喂食時候的叫喊聲。
如果忽略了葛邏祿叛亂的現實,此刻的河西堡完全就是一副世外桃源,村民們過著安靜而祥和的生活。
而在李家,李驍也同樣醒來,看了一眼旁邊的二虎,四仰八叉的躺著,完全就是一個人形大字。
兩隻胳膊和兩條腿,分彆都壓在了李驍和另一邊的大虎身上。
“靠,怪不得做夢被女鬼壓床了呢!”李驍罵罵咧咧的嘟囔道。
不禁往下看了一眼,少年火氣充足,但還好沒尷尬。
夢中的女鬼雖然沒看清楚長相,可那身材是真的不錯。
李驍都在情不自禁的向其致敬!
“或許,娶個媳婦也不錯~”李驍正了正自己在夢中被戳偏的短褲,心中暗暗的想到。
這個時代的人成親都比較早,十五六歲成親的也不少。
李驍在考慮是不是要向秦大妮和老太太妥協?
彆管是蘿莉還是少婦,總比和這倆憨貨睡一張床舒服。
李驍輕輕搖了搖頭,葛邏祿的威脅依舊懸在頭頂,找媳婦的事情還要往後推。
“起來了~”
李驍一腳踹在了二虎的屁股上。
二虎睜開朦朧的眼睛,一副懵逼的表情,他剛剛夢見有羊在撞自己屁股。
“今天去割草,儘可能的多儲存一些草料~”李驍對著大虎和二虎說道。
到了秋天的時候,遊牧民族的牧民們會將牧草收割起來,存放著給冬天的牛羊當做草料。
現在雖然是夏季,可是葛邏祿人的騎兵隨時可能來到河西堡,若是繼續和以前一樣去草場放牧,一旦葛邏祿騎兵來襲,那可就危險了。
所以河西堡的人這幾天都會去草場上割草,用板車拉回來,存起來給牛羊吃。
真要是遇見了葛邏祿人來襲,直接丟了板車,就可以騎馬跑回來。
“奧~好~”
聽著李驍的話,二虎懵逼愣了幾秒鐘後,與大虎兩人紛紛起床。
各自在院子中用清水抹了一把臉,然後開始吃早飯。
吃的是昨晚上剩的馬肉,然後配上一點小米粥。
並且李驍還讓大虎將三份同樣的早飯,送去了旁邊院子。
蕭燕燕是付了飯錢的,總得招待好。
而就在李驍一家人吃飯的時候,李大山卻忽然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大伯,你快過來看看,大武、小黑子他們回來了。”
聽到這話,老爺子猛然間站起身來,激動的目光看向李大山。
“什麼?”
“回來了?”
“回來了多少人?”
而老爺子的動作可是把老太太嚇了一跳,趕忙的扶住他,生氣的說道:“你可小心點,傷口彆崩出血了。”
老爺子卻仿佛沒聽見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李大山,似乎希望能從李大山這裡聽到好消息。
“回來了二十八個!”李大山說道。
“二十八個?”老爺子輕聲呢喃,有些失望,又有些高興。
“好呀~能又回來二十八個就好!”老爺子微微激動的說道。
一百青壯去了北山鎮壓葛邏祿叛亂,之前就隻回來了六個!
好在李驍勸解他,河西堡的人應該隻是被衝散了,其他人肯定還在回來的路上。
而現在,又回來了二十八個!
是好事!
“二江呢?二江有沒有回來?”老太太迫不及待的問道,大虎也同樣是一臉希冀的看向李大山。
“大娘,二江哥沒回來呢~”李大山聲音變得小了下來。
老太太聞言,臉上的期待頓時化為失望,慢慢的坐了下來。
這幾天裡,她的眼淚已經流乾了,現在隻希望二兒子能夠早點回來!
而李驍則是安慰說道:“奶,咱們還有希望!”
“二叔肯定沒事,說不定是為了躲避葛邏祿人的發現,需要繞遠才能回來呢!”
“過幾天就回來了~”
而老太太明知道李驍是在安慰自己,但也是強笑著說道:“是啊,現在外麵都是葛邏祿人,二江說不定就藏在什麼地方呢!”
這也是老太太唯一的精神寄托了,隻能用這種理由不斷的催眠自己,度過這一日日的煎熬。
很快,老爺子和李驍等人連飯也沒來及的吃完,便是匆匆的走出家門,向著村口走去。
就在昨晚上村民分吃馬肉的地方,篝火的灰燼還散發著餘溫,已經有越來越多的河西堡村民得知了消息,匆匆的跑了過來。
空地中間站著的是一群衣衫襤褸的男人,他們滿臉汙垢,渾身臟兮兮的。
所有人的衣服上都沾染著凝固的血汙和泥土,破破爛爛,外麵套著的羊皮襖也同樣像是從泥漿中洗過一樣。
甚至有人還包紮著傷口,很是虛弱。
隨著越來越多的村民趕來,其中一些人則是腳步踉蹌而急迫的衝到了這些男人的麵前。
“嗚嗚嗚嗚嗚~”
“我的兒啊~黑兒,你總算是回來了,嗚嗚嗚,娘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當家的,我還以為你不要我們娘幾個了呢~”
“爹,你沒死啊?還活著啊~”
河西堡的村頭很快變成了一場認親大會。
這些回來的青壯與家人們相聚在一起,都有說不儘的話,流不儘的淚。
而那些沒等到親人的村民們,則是麵露失望,看著眼前這些親人相聚的景象,滿是羨慕。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看著眼前的景象,李驍不禁輕聲的呢喃讀道。
不管什麼時候,戰爭都是殘酷的。
但是生在這個強者為王的亂世,任何人都無法避免爭鬥,除非自己甘願成為彆人的奴隸,一輩子被人欺淩。
在河西堡,所有人都能接受戰死的結局,甚至在此次出征前,很多人都做好的戰死的準備。
但不能接受的是沒有意義的戰死。
這次北山之戰,由於契丹人的指揮不當,差點導致河西堡家家戴孝。
這般本不應該出現的慘敗,也是很多河西人憤怒和不滿的原因。
所以李驍也在這場戰爭中默默總結著教訓,儘可能避免以後同樣的事情發生。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看著村口的眾人團聚,老爺子的臉上也露出了輕輕的欣慰和慶幸。
雖然李二江等河西堡大部分青壯都沒回來,但是能回來二十八個,避免二十八家人的慘劇,也是一件好事。
而回來的那二十八個人,在看到老爺子到來之後,也都是一副沉默而悲痛的表情。
“堡主,我們回來了~”
站在這群人最前方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姓武,排行老大,被叫做大武。
他看著老爺子,抿著嘴,顫抖的聲音說著。
神情低落,眼眶也滿是濕潤。
在他的身後,這二十多個人也同樣如此,甚至有人還在低聲的哭啼。
“回來好啊~”
“回來就好!”老爺子不斷的點著頭,輕輕的舒了一口氣,高興的說道。
接下來,老爺子撿著重要的事情問了一些,便是將這些人趕回了家。
“先各自回去休息,好好的吃一頓,睡一覺。”
“是,堡主~”
大武,小黑子等人輕輕點頭,各自回家。
周圍的村民們也是陸續返回,這一刻,村子裡的氣氛不再像之前那麼壓抑了。
這二十八名青壯的回來,讓其他村民們多了一份期待和信心。
“奶,現在知道二叔還活著,你應該高興才是。”
李驍看向旁邊不斷抹淚的老太太,輕聲的說道。
就在剛剛,大武等人也告訴了眾人一個消息。
李二江最初的確是中了幾箭,不過都不是要害。
後來帶著一群河西堡的青壯,背著李大海的屍體趁亂衝出了葛邏祿人的包圍。
隻不過後來又遭遇了葛邏祿人的追殺,大武等人和李二江那些人又失散了。
所以,李二江大概率是活著的。
老太太得知這個消息之後,自然高興,乾涸的眼眶又流出了眼淚。
“高興,我高興的很~”
老太太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顫抖的聲音說著。
回到家之後,李驍三兄弟便是拉著兩輛馬車離開了村子。
前往北邊的草場割草。
整整一天的時間,李驍三人來往了七八次,終於將草料割的差不多了。
“割完這一車草料,足夠家裡的牛羊馬兒吃五六天的了。”二虎放下手中的鐮刀,將一摞捆的結結實實的草料扔上了馬車。
此時的馬車上,全都是這種一摞摞的夯實草垛,足足有一人多高,能裝多少就往死裡裝。
節省運輸時間!
“五六天一晃而過,也不知道葛邏祿的叛亂什麼時候結束。”大虎輕聲說道。
“下次可能就沒這麼容易出來割草了。”
李驍聞言,站在馬車上,眺望遠方,淡聲地說道:“也有可能,葛邏祿的叛亂撐不住幾天了,下次就可以趕著牛羊出來吃草了。”
說話的同時,李驍的目光一直注視著遠方。
夕陽的餘光之下,原本碧綠的草原變成金黃色的一片,斑斑點點很是壯觀。
但隱約的卻是可以看到遠處有幾個小黑點出現。
“有人來了!”
二虎也注意到了那裡,下意識的跑向自己的馬,抽出了馬背上的刀。
“是葛邏祿人嗎?”大虎輕聲問道。
李驍輕輕搖頭,示意二虎彆那麼緊張。
“好像不是葛邏祿人!”
隨著幾個黑點越來越清晰,他們的身影也是越來越熟悉,大虎忽然喊道:“是三爺爺!”
“他們回來了!”
李驍三人也是快速的迎了上去。
“三爺~”
“籲~”
三爺爺和身後的幾名河西青壯慢慢的勒住了馬。
“三爺爺,你們不是去聯絡其他村寨了嗎?怎麼樣了?”李驍大聲的問道。
三爺爺雖然還總是下意識的將李驍當成一個孩子,不過想到現在李驍已經成為了河西堡主。
要開始接手河西堡的事務了,於是,他沉凝的臉龐看向李驍說道:
“大龍,趕緊回村子。”
“三河堡已經被葛邏祿人攻破了!”
“什麼?”
聽到這話,李驍三兄弟全都一臉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