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坊下,四五道人影圍著一張木桌,正在想方設法進入桃花源古村。
陳宣從山腳下走來,站在人群後方,觀察情況。
“這便是信物。”
一個年輕修士從懷中掏出一麵家族令牌,恭敬地交到古代書生手中。
他約莫二十餘歲年紀,氣度儼然,來自赤鴉城的某個練炁世家,陳宣隻瞧一眼,便看出此人氣血頗為不俗,是一個二次羽化境修士。
“我父二十年前見過你們老祖,得了一句‘道藏之姿’。”
年輕人說著,指了下桌麵上的書冊,神色頗為傲然道:“此冊中,當有他姓名留下。”
“哦,真厲害。”
古代書生敷衍的回了一句,接過令牌瞧了兩眼,嗤笑一聲,隨後翻動書冊,快速尋找出一個姓名,問道:
“林方是吧?確有此人,二十年已過,他如今可成道藏大修了?”
“並未,但已有足足六成把握。”
“哦,原來是廢物啊。”
古代書生嗬了一聲,在林方名字上畫下一個大大的叉,轉頭朝身邊一個古代護衛吩咐道:
“稍後去庫房,將二十年前林奎用過的東西,扔給山外那些離群索居的野人……隨便換點東西吧。”
陳宣聞言一愣,心說,自己的魚叉漁網,該不會也是這般流落到山外的古人手中吧?那可真成破爛貨。
但他感覺魚叉材料很不凡,入手冰涼,出身應該不至於太差。
年輕人麵色很難看,低聲反駁道:“我父不是廢物……”
“你更廢物。“
古代書生麵色譏諷道,然後不耐煩的擺了下手,繼續道:“進村吧,明日將你父之事,說與老祖聽聽吧,嗬,老祖大概沒興趣聽……你的後代,將來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古代書生話說完,轉頭看向剩下的幾人,正要開口,突然間,目光凝固在陳宣臉上。
“咦,你……”
古代書生審視著陳宣,喃喃自語:“你這根骨資質,有一絲古相啊……”
他自身便是古人,眼光毒辣,一眼就能分辨修士的根骨重量,譬如被他稱為更廢物的年輕人,根骨不到五千斤,遠遠無法與古人媲美。
但陳宣不同,其根骨重量足有八千餘斤,三次羽化後,雖略遜古人,卻也很接近了。
一部分體質稍弱的古人,不一定能比的上陳宣。
有古相,一定代表根骨資質好。
“我也有古相啊?”
陳宣樂了,因為,他知道顏玉書被認為有古相,但沒料到自己此刻也得到這個形容。
其他手握武器的古代人聞聲,也是紛紛將詫異的目光落在陳宣身上,感到吃驚,因為這種人太罕見,將來能夠憑借練炁,將身體強度修煉到與他們仿佛的程度。
古代書生點頭,隨後感慨道:“在今日我所見人中,你根骨暫時排前二。”
說著,他將書冊倒轉到陳宣麵前,道:
“請寫下你的名字,還有信物……將來你的後人,無論資質如何,皆可憑信物來見老祖一次,敘說你身上的故事。”
先前的年輕人,已無這種待遇。
“好。、”
陳宣點頭,低頭掃了眼冊子,隻見上麵已經落下不少名字。
“……”
“顏玉書,信物:算了。”
“葉夔,信物:世間仇怨太多,豈敢有後人?我也算了。”
“謝成,信物:赤鴉城謝家令牌。”
“王……”
“……”
陳宣拿起毛筆,心中略一思忖,直接寫道:
“陳宣”。
“信物:大家都算了,我也算了吧。”
古代書生拿過來一看,頓時傻眼,道:“算了?你們這些後世人,真有意思啊,不考慮後人的是吧?”
前途未卜,不知歸處。
怎能在這黑暗的時代產生羈絆呢?羈絆便是弱點,想也不必去想。
很快,陳宣走過牌坊,朝山上走去。
後方,火紅狐狸踮起腳尖,雙手扒著桌麵,探出呆萌的腦袋,仰著自己的狐兒臉,嘰嘰咕咕說一大堆話:“信物?小狐這張臉就是信物啊……”
古代書生從一疊冊子的下麵抽出一本,約莫找到一個名字,隨後,將其放上山了。
……
……
桃樹掩映山路,山腰處的古村落中,有成片的桑竹,透著綠意。
蓮藕似的孩童在小徑上追逐雞犬,一步便是數米遠,鬨得雞飛狗跳,院子裡婦孺正在拉磨,力大如牛,轟隆作響……
陳宣步入古村,目光四處查看。
此刻,已有不少修士與南荒鬼怪抵達這裡,他們降臨的位置,比陳宣更接近桃花源古村,因此先到一步。
遠處有一大幫青年才俊,擁簇著一道青絲如瀑的女子,正在參觀古村的風土人情。
顏玉書一襲惹眼的黑色衣裙,但精致到無可挑剔的麵容上,卻是不施粉黛,明淨空靈,有一種對比的強烈美感,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仙蓮。
她站在一眾青年才俊之中,身段似柳條般纖細柔美,好似黑夜中被黯淡星群圍繞的璀璨明珠,一群人聲勢很大,從陳宣這邊經過。
“讓一讓,各位道友請讓一讓路。”一個世家嫡係子弟,在狹窄的鄉間小道上大喊。
“……”
陳宣很自覺,早已提前讓開道路,背靠院牆,與人群擦肩而過。
這些赤鴉城地界的修士,要麼是依靠自身天賦進來的青年天才,要麼是依靠深厚背景,前人遺澤的世家弟子,都是山澤散修惹不起的大人物。
不隻陳宣,也有其他人被波及,讓開道路……
“嗬!”
不遠處,有一個腰懸刀劍的青年漢子,嘴裡叼根狗尾巴草,盯著顏玉書等人離去的背影,神色輕蔑,評價道:
“一群被漂亮妞兒戲耍利用的土狗。”
陳宣看見前方人群中,此刻,正有幾個世家弟子,其中包括道藏世家謝家的青年天才謝成,在顏玉書身邊刻意扮醜弄笑,希冀吸引美人的注意。
顏玉書則表現的很端莊,清雅絕倫,麵龐上從始至終,都掛著一抹看似親近,實則敷衍的淡淡笑意……她對誰都這樣,但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被特彆對待的那一個。
顏玉書成為陸篆弟子的事,流傳開來,如今身份地位急速拔高,一下子徹底超過這些世家弟子,身份上的差距,令他們更加追捧、迷戀,卻不能得到。
“嗡!”
陳宣袖中的藍紫符篆嗡嗡顫動一下,一道女子清脆如風鈴的歡快心聲傳來:
“你來了啊,你今晚住何處?我馬上來找你!”
“……”
陳宣聽到了,但沒回消息,甚至腦海裡直接忽略去了。
因為,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發生。
陳宣正緊緊盯著路邊,那個出言譏笑的青年漢子。
青年漢子二十歲左右,容貌英氣,雙目狹長,臉龐偏瘦,蜂腰螳螂腿,身軀勻稱有力,一看就是武道練家子。
此刻,這年輕人下巴上揚,雙臂環胸,左腳前伸,姿態很隨意的站立,他盯著顏玉書的背影,眼眸中閃動一種莫名的光。
陳宣先是隨意瞥了一眼,轉過頭去,愣了一秒鐘,再次轉頭,直愣愣盯住青年漢子。
“這個人,武技很強,不,非常強,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強。”
他的心中,瞬間產生這個驚人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