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青鹿山的大修士,親眼目睹了陳宣擊殺黃粱夢的過程。
並且動了殺心。
但青崖子最終什麼也沒做,黯然離去。
陳宣認為楚國大修士不能踏足南荒的這種規矩,不可能製約一個怒上心頭的大修士。
懸空寺的大修士都敢偷渡,青崖子這種無法無天的魔道巨擘,隻會更加不守規矩。
陳宣心中發寒,出聲問道:“還請前輩解惑。”
一定有青崖子同等層次,甚至更高力量的存在,令其忌憚退走。
關鍵是,陳宣對這一切的發生,絲毫不知情。
隻有一個解釋。
自己同黃粱夢、六欲天一樣,定然被某種力量謀算了!
“我這一路走來,機緣不斷,大殺四方,簡直猶如光環加身,一切都太順了。”陳宣喃喃自語。
“你根骨八千斤,我隻看一眼,就知道你將來必有不俗成就,整個赤鴉城地域,一百年都出不來一個這樣的天才……但你竟成了一個山澤野修,豈不荒謬?”
老年白龜的眉毛在風中飄動,冷笑一聲。
黃粱夢、六欲天這類天命者,一旦現世,立刻有無數人爭先恐後撲上來。
陳宣縱然不如他們,卻也是一個前途廣大的練炁仙苗。
但竟無人問津,這顯然不符合邏輯……
老年白龜繼續道:“這個世上沒有意外,任何意外的發生,背後一定有東西在故弄玄虛,暗中動了手腳。”
陳宣呼吸急促,心中掀起驚天駭浪,心神電轉,立刻回憶一路走來遇見的意外。
小陰間?
不對,這不是意外,玄貓娘娘的職責,就是處理練炁士死亡事件,柳鎮之事又與黃粱夢有關,她一定會立刻到場。
再往後,與褚家三人相遇……
一道電光劃過陳宣腦海,有什麼事情被他抓住了。
他下意識從懷中取出那隻不知是何材質的玉簪子,喃喃道:“問題出在地宮當中……”
三年前,他曾在荒廢的桃鎮中睡過一夜,無事發生。
但此次回返之時,一座深埋地下的地宮突然出現了。
陳宣非常巧合的從中得到一些東西,戰力因此大幅度提升,擁有可以對付黃粱夢的資本……
“時間太巧了,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
陳宣莫名想到地宮中數量成百上千的山鬽,竟被自己一個剛剛練炁的小修士喝退,鬽者,性格暴虐,生來就是要喝人血的,練炁士不怕它們,它們更不會害怕練炁士。
隨後,他聯想到過於‘忠心’的青銅馬,喃喃自語:“他們在合夥演戲麼……”
當時,他在青銅棺槨中,摸索金色衣裳的尊貴女子身上寶物時,便隱隱有一種感覺,有人在遠處冷冷的注視他。
老年白龜對陳宣豎起龜拳,讚揚道:“很敏銳的直覺,你大概猜對了幾分真相……你手中這玉簪材質,名為【瑾玉膏】。”
《西山經》曰:是生玄玉,瑾、瑜之玉為良……天地鬼神,是食是饗;君子服之,以禦不祥……
“竟是這等神物!”
陳宣聞言一驚,他曾在古籍中見過此物記載。
這是一種山海時代誕生的五色玄玉,曾被古代列仙聖賢,當做食物。
自從山海時代終結,這種寶物已經消失,如今世上留存的玉膏,用一塊,便少一塊。
老年白龜手指著玉簪,笑道:
“這玉簪樣式嘛,我曾見山中一位鬼怪朋友使用過……你應是被她青睞了。”
陳宣問道:“請前輩指點,你那位朋友意欲何為?”
他沒法理解,對方暗中給自己幫助,到底是想乾什麼?
看中自己天賦出眾,想收自己做弟子?但她是鬼怪啊,不可能看中人類。
“我本不該多說,但她所求之事,在南荒之中算不上秘密。”
老年白龜頓了一下,繼續道:“她年幼時曾進過桃花源,有些東西未曾拿到,大約是想拜托你去取出。”
桃花源並不穩固,無法容納大修士降臨,隻有羽化層次的練炁士能進入。
陳宣極善鬥法,同級之中,罕有對手,正是做此事的好人選。
“黃粱夢威脅很大,且盯著他的人太多了,恐怕會壞事,以我那位鬼怪朋友的脾氣,定是用了些手段,強行將之引來南荒,令你有機會將他提前清掃出局。”
王蟬竟不是自願來南荒的,難怪他當初行事,自大猖狂,給人一種很不合理的感覺!
老年白龜一臉笑意,墊著腳尖,海草一般的手掌,拍了拍陳宣肩膀:
“小朋友,就在幾天,她定來找你……放心,她不會讓你吃虧的。”
陳宣聞言,一臉無奈,歎息道:“我並不想遇見這些好事。”
但能如何呢?
白靈芝瑤草已經吃下,瑾玉簪子也拿來當作武器……
老年白龜眯起雙眼,道;
“小朋友,你要明白,無用之人連被利用的資格都沒有。”
陳宣一時無言。
心中想起王蟬前世記憶中,一些關於桃花源之事的信息。
“陳宣,他遇見了一位貴人……”
青鹿山的人,曾發出這樣的感慨。
原來應在此處。
……
……
山風呼嘯,又是數天時間一劃而逝。
南荒外圍愈發熱鬨。
青鹿山的大部隊已經趕至南荒,以沈靈峰為首的一些年輕弟子,整天叫嚷著要追殺一位名叫“陳宣”的練炁士。
鬨得很凶,但令人奇怪的是,沈靈峰並不踏足南荒大山一步。
門中有人疑惑問道:“沈師兄,你到底是何打算?我聽說曾有個叫‘王蟬’的,也是柳鎮出身,前些天還在懸空寺大鬨一場,很有疑點。”
沈靈峰冷聲答道:“我自有安排,爾等且做好自己事罷,彆的不要多管!”
門人欲言又止,心說我們的事不就是追殺陳宣麼?看來沈師兄已被陳宣嚇破膽……
赤鴉城的幾個練炁世家的人,也相繼趕到小河村。
陳宣在小石湖附近修煉,曾見過一些錦衣華服,氣度不凡的年輕練炁士,遠遠打量一番,沒有與之接觸。
“小石湖中,一條寶魚都沒了。”
那些世家弟子,跑到小石湖旁尋找機緣,結果一無所獲,長籲短歎幾句後,相繼離開,後來這裡漸漸沒人來了。
老年白龜嘴裡說著‘沒本事的寶魚,沒資格進我肚子’。
結果當天夜裡,就掉頭跑來小石湖,將一窩寶魚全部撈走,養到其他地方了。
“無人打攪也好。”
陳宣獨自一人,坐在小石湖邊修煉黃粱真經。
這些天,他已經將【佛心寶樹】和【寶魚】的藥效全部消化乾淨,氣力已經抵達一萬六千餘斤。
第二次羽化路結束,體質再次抵達極限。
一天晚上。
老年白龜找上陳宣,一頓埋怨:“害!那天我真不該多嘴,如今事情落在我頭上了。”
陳宣眨動眼睛,不明其意。
老年白龜用一種古怪眼神盯著陳宣,咂嘴道:“好小子啊,我小看你了,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冒犯我那位鬼怪朋友?她竟不肯親自見你。”
“???”
陳宣呆愣,張了張嘴,有點心虛道:“也沒有吧……我很尊重她。”
地下行宮之中,他當時動作確實有些輕浮,但他敢發誓,他完全將之當做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跟看待草木石頭一樣,心中並無雜念。
“哼!”
老年白龜哼了一聲,並不追問,隨後開門見山道:“她讓我告訴你兩件事。”
陳宣正襟危坐,道:“請說。“
老年白龜扔過來一封信,道:“第一件事,進入桃花源後,將此信交與桃花源中隱藏的天命者。屆時他會交給你一些東西……如果他不肯給,你就殺了他,東西自取。“
”天命者?”
陳宣心中一驚,桃花源中竟然也有天命者。
自己要第三次遇見天命者了,不知這個會擁有何等詭譎的能力。
“嗯,一個走投無路的苦命人。”
老年白龜隨口回了一句,然後臉色凝重道:“第二件事,她讓我提醒你……懸空寺營地發生的那件事,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
陳宣臉色陰沉下去,心中瞬間升騰起一股怒意。
他就說嘛,那老僧三人,憑借一絲絲懷疑,便毫不猶豫對他動手,簡直是沒頭沒腦……後來其他苦行僧動手阻擊,其中一部分殺意很明顯,直覺告訴他不對勁,但他已無法收手,隻能竭儘全力廝殺。
當時還以為自己小覷天下人,反省很長時間,沒想到竟然真有隱情!
老年白龜盯著陳宣難看的臉色,解釋說道:
“還是老話,你遇見意外,隻要察覺有一絲不合理,不要懷疑,背後一定有人在算計。”
“懸空寺的大修士們,時刻關注南荒。”
“每一個練白炁的苦行僧,都是他們的耳目。”
“你問古篆字之事,應是被他們勾動門下僧眾白炁,查看南荒局勢時看見,於是忍不住試探了一下。”
“但是他們頭腦不靈活,做起事來很粗糙,破綻太多。”
“……”
老年白龜停頓了一下,微笑道:“後麵的事你不用管,你是她挑中的人,她現在很生氣,將為你討回公道。”
陳宣根本不想誰去給他討回公道,心中隻有得知這些事後的沉默,以及一絲……無力感。
這些事情,他如今根本無力掌控。
陳宣沉聲問道:“你們這些大修士當真無所不能,無所不知麼?”
老年白龜沉默半晌後,緩緩開口道:
“如果我不開口,你這一生都不會有機會知道這些事情。”
“你有天賦,遭遇這些事情,便無法避免……不止你,任何人都無法抗拒。”
“黃粱夢、六欲天這類天命者,比你更難,從古至今都沒幾個能善終,隻會成為天空一閃而過的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