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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 1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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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司珍被她義正言辭的模樣唬了一大跳,秦相宜什麼時候能一口氣說這麼大一段話了,她平常那張厭世臉,誰來都好像在說:“彆理我,彆靠近我,不關我的事。”

蕭司珍覺得,秦相宜越來越像個活人了。

像她那樣的女子,為了尋求庇護,本是不該顧慮道德的。

秦相宜直到現在也沒有弄清楚自己究竟是對賀宴舟產生了不一般的感情,還是單純覺得他靠譜又安心,是她在宮裡的靠山。

一想起賀宴舟那張臉,秦相宜捂住了耳朵:“你快彆再說了,再說下去,我就真不敢再見他了,站他麵前,我覺得自己好無恥的。”

為了釣一個在宮裡穩穩的靠山,她要將賀宴舟拉下水?要他與她在陰暗的角落裡尋歡作樂?再甚至,逼著他與家裡人作對,把她娶回家?

秦相宜絕不敢想,就算她知道,她一旦這麼做了,賀宴舟此人絕不會辜負她,哪怕他自己磕得頭破血流,但秦相宜不要他磕得頭破血流,她要他就這麼一直光風霽月的、好好的。

蕭司珍撚起她的手,湊在她耳邊道:“對了,初五要不要來我家吃飯,你姐夫又學會了幾道新菜。”

她以往邀請秦相宜到家裡吃飯,秦相宜極少應邀,但這次不一樣。

蕭司珍又道:“這次是我夫君的一個朋友被調到京城來了,也要來家裡吃飯,最重要的是,那位朋友可是正值壯齡還未婚配,我是在想,你要不去相看相看?”

秦相宜的心思悄然轉動起來,她的婚事是當下最要緊的事情,若能相看到一個合適的,那是再好不過的。

但見陌生男人,秦相宜心裡多少還是有點顧慮。

蕭司珍道:“你彆怕,是我夫君多年的好友,家世清白著呢,人也很好。”

秦相宜便利落答道:“那好。”

過了一會兒,又有宮人過來傳信,說淑妃娘娘找秦掌珍。

秦相宜無奈地看了蕭司珍一眼,對方拍了她的手兩下:“既是淑妃娘娘有事找,那便快去吧。”

秦相宜站起身,後宮的娘娘們麵前不是誰都能去的,便讓千鬆把箱子交給她,讓千鬆自己先留在司珍房。

以往也不是沒有進過後宮,隻是突然又沒了賀宴舟陪著,秦相宜心裡還怪不習慣的。

她拎著箱子在司珍房門口深深吸了幾口涼氣,冒著絲絲細雨,便一頭紮進了重重宮闈裡。

她的步伐還是一如既往地沉靜,她往後宮走的點位也是固定的那麼幾個,她不會走任何偏移以往經驗的道路,也知道遇到貴人了該如何躲避。

秋雨絲絲撒落在她身上,落在身上的便是瞬間消失不見,落在頭上的在發絲上凝成了一滴一滴的小水珠,幾乎不可察,卻像是給她整個人蒙了一層霧。

這些雨滴落在人身上是極微小的觸感,唯有打在臉上的,像一枚又一枚冰冷的吻,時不時地讓她清醒。

好在這一路仍然很順利,秦相宜已經到了淑妃所居住的樂苑。

樂苑很大,除了用來給後妃起居的一排排宮殿以外,其餘地方都是修得精致漂亮的花園,花園裡連著一個花廳。

淑妃是後宮裡極受寵的妃子,膝下還有一子,名為昌雲,排行第三,年紀五歲。

秦相宜到的時候,淑妃正在花廳裡陪著三皇子寫字,此處視野開闊,周圍園子裡的景色一覽無餘。

她過去一一見了禮,秦相宜的禮儀,自然是無可挑剔。

“娘娘,您找我何事?”

淑妃讓身邊的宮女拿出來一張圖樣子:“本宮想做個這樣子的發冠,本宮怕她們跟你說不清楚,便叫你親自過來一趟,本宮仔細跟你說一說。”

“這裡要用綠鬆石鑲嵌,在它旁邊再嵌一圈極微小的貓眼石……”

秦相宜入神聽著,將淑妃的吩咐一一記在腦子裡,淑妃喜歡她手藝好又從不多話,就這麼靜靜地聽著,最後卻能將自己想要的完全還原出來。

“秦掌珍,這次還是勞煩你了。”

“娘娘,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直到花廳外沿著樂苑的道路連聲響起一陣“皇上駕到”的呼聲,還待在淑妃身邊的秦相宜擰緊了眉,慌忙抬頭看向淑妃。

淑妃瞥了她一眼,往身後的屏風望了望,示意她躲過去。

秦相宜也顧不得禮節了,這種時候不是顧禮節的時候。

提起裙擺一個閃身就進了屏風,隨後斂聲屏氣,將自身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花廳外便是秋日斜雨,一陣陣風刮進來,吹動滿廳繡帶。

她背後便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綠,無路可走,她躲在這裡也無人可以看見。

“皇上萬安。”

她聽見淑妃柔婉細長的嫵媚聲音響起,隨後是皇上叫她平身的聲音。

秦相宜從未見過皇帝,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皇帝的聲音。

她心跳得厲害,實在是害怕得緊。

除了在昌蘿山下的那一晚,其餘時候,她膽子小得很。

那一次是不得不扛起鋤頭來拚命,現在卻是歲月靜好、一切得宜的時候,有些細雨飄到了她身上來,浸著些涼意,花廳外的天光大好,映著綠蔥蔥、金燦燦的桂樹,若不是屏風外麵正站著一位殘暴又好色的皇帝,此時此刻當真稱得上是美好。

直到屏風外麵又響起了一道聲音,她瞪大了眼,一顆心從劇烈又慌張的壓抑跳動中,逐漸平緩了下來,變成了輕巧的砰砰聲。

是賀宴舟的聲音,他在說話。

賀宴舟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跟著皇帝一起來了樂苑,但他本就是天子近臣,幾乎是在皇帝跟前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皇帝時常叫他待在身邊也是常事。

賀宴舟就在這陪在殘暴昏庸帝王身邊的縫隙裡,儘力為百姓謀取。

秦相宜一顆心漸漸安定了下來,有賀宴舟在,她心裡總算鬆快了許多,但又知道自己更不能給他找麻煩,便又垂頭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形,確定沒有露在外麵的破綻。

一切都還好,隻要等他們走了就行。

秦相宜心裡偷偷想著,賀宴舟也許永遠也不知道她此時此刻出現在了這裡,他更不知道他的到來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安心感。

一想到這兒,她不免又垂頭稍微紅了些臉,明明他比自己小那麼多歲,卻能讓她產生安心感,竟不知是她太無用了,還是他實在太偉大了。

可她卻沒想到,賀宴舟的可靠性遠不止於此。

他幾乎是到這兒的一瞬間就看到了淑妃桌子上放著的,她的箱子。

淑妃麵前擺著一張首飾圖紙,上麵有她的新鮮字跡。

關於她的字跡,在她給他做禁步的那一晚,借著微黃的燈光,他便在她的桌子上看到過,隻一眼便不能忘。

而賀宴舟那雙不知比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皇帝鋒利了多少倍的眼,很快便捕捉到了那抹消失在屏風後的碧綠色身影。

在向淑妃行禮時,他默默走到了那張屏風前麵,將皇帝的視線徹底隔絕。

秦相宜擰著手帕屏息聽著外麵的講話,直到一道身影側身出現在了她麵前。

賀宴舟側頭看了眼屏風後的她,一雙眉眼沉沉地遞給了她,儘是要她安心的意思。

秦相宜兩隻手在胸前擰著手帕,一顆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又用力蹦躂起來,他究竟知不知道,她此時正為他心如擂鼓。

“咚——咚——咚——咚——”

他根本不知道,他遞過來的那一雙眉眼,蘊含著多麼大的力量。

她幾乎難以招架,但又深知它跳得堅決又雀躍。

秦相宜背過身子,用手撫上了發燙的臉頰。

在賀宴舟的眼裡,他極少像這麼凝視過她的背影。

在宮中時,她的頭發全部高高盤起,衣領上的一截雪白脖頸就那麼立著,堅韌又清冷。

他神色黯然掃過她的肩背,想象她脊骨的曲線,掌珍的宮裝將她身形勾勒得筆直嚴謹,她一直都是這樣像一棵鬆一樣屹立著身軀的女子。

他費力掃去腦中雜思,垂頭時,從此不敢看觀音。

更不知她此時的心跳如雷、麵紅耳熱。

兩人都是隱藏自己情緒的高手。

殊不知她自覺不敢沾染他半分的時候,他更是如此。

皇帝和淑妃交談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賀宴舟低頭不語,秦相宜斂聲屏氣。

隱在屏風後頭,他偷偷朝她伸出了一隻手,攤開一看,竟是一顆芝麻糖。

秦相宜看了他一眼,他竟還隨身帶著小孩子才吃的東西。

她伸手接過的瞬間,兩人皆是一滯。

她的指尖從他手心處劃過,他的手心溫熱,她的指尖冰涼,賀宴舟收回手時,蜷著手心,僵了很久。

背過身時,秦相宜將芝麻糖塞進口中,兩人皆在思忖,剛剛的動作,算失禮嗎?

不算失禮的話,又為什麼,他的手心出了止不住的汗,而她的指尖又開始了微微的發顫。

他給她一顆糖,倒像是在哄她一般。

至少他的眼神一直很沉著從容,他在示意她安心。

可外頭不知怎麼的,又鬨起來了,皇帝正怒喊著又要打殺了誰。

賀宴舟但凡跟在皇帝身邊,這樣的事是隨時都在發生的。

有的事情他能避免便避免,不能避免的時候隻能先顧自身。

此時他身側的屏風後正站著秦相宜,他就得先顧著她。

屏風外的聲響極駭人,皇帝喜怒無常,又有一位宮人在敬茶時激怒了他。

場麵一時間靜到了極致,賀宴舟掀袍跪地,此時廳裡除了皇帝以外,唯一還站著的人恐怕就隻剩秦相宜了。

“杖斃!杖斃!給朕杖斃了他!”

秦相宜雙膝一軟,也滑跪在地,是如何也顧不得身形了。

她伸出一隻手用力拽住了賀宴舟散落在屏風後的衣袍,這是她現在僅能抓住的安撫。

秦相宜口中的芝麻糖漸漸化開了,甜意蔓進咽喉,而賀宴舟放在膝上的手緩緩挪移,緊緊握住了她拽在他衣袍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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