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侯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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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淩波一走,果然就出事。

原本女孩子們在暖閣裡聊聊天說說話,做女紅的做女紅,打棋譜的打棋譜,喝茶吃點心,個個愜意。也有幾個膽大的年輕女孩子,見葉清瀾教阿措做的針線實在精巧,忍不住過來請教。葉清瀾微笑作答,溫婉如玉,讓她們都有點動搖了對她的看法。原本一片和諧之際,卻忽然進來個老媽媽,道:“哪位是孟家二小姐?”

孟家大小姐倒是有一個,正是先前要搶孟夫人嫁妝的蘇姨娘所生,叫作孟雲翠,聽了便有點想上前,但老媽媽正是何老太君身邊的何媽媽,自然認得出她,看也不看一眼,隻盯著阿措道:“是孟夫人收養的孟二小姐,揚州來的那位。”

阿措這才站起來道:“是我,不過我不姓孟,姑母讓我姓虞。”

她看似柔弱,其實也烈性,孟家人所作所為如此,她哪裡肯冠他們的姓,仗著孟夫人遺命,辯理也不怕。

何媽媽倒也不計較這個,隻道:“虞家小姐,老夫人有請,隨我來吧。”

阿措剛要思忖,隻聽見葉清瀾笑道:“不知道是為什麼事?還請何媽媽告訴一下。”

“老夫人請小姐去,自有她的道理。”何媽媽顯然也知道葉清瀾是四年未嫁的“花信宴魁首”,語氣並不客氣。

葉清瀾原本溫和笑著的臉上,頓時眉頭微蹙。

“這話糊塗。”她連身也不起,隻坐在世家小姐專坐的玫瑰椅上,手上的繡活也不停,仍然不緊不慢地淡淡道:“老夫人方才還說,來的小姐都是貴客,要賓至如歸。阿措剛從揚州來,對京中規矩也不熟,老媽媽正該事事周到說給她才是。這樣生硬,有問也不答,知道的說是老媽媽粗心,不願意說。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夫人教出來的下人沒規矩呢。”

她不緊不慢一番話,卻說得何媽媽臉色都變了。葉清瀾在夫人麵前小姐堆裡有沒有地位,是她的事,但何媽媽再有麵子,也是個下人,事情傳到何老夫人麵前,下人怠慢來做客的小姐,為了展示家規,也得重罰她。

所以何媽媽連忙堆疊起笑意,耐心答道:“奴婢哪敢不回小姐的話呢,不過是方才夫人們排座次,說起來,葉夫人說虞家小姐生得美,比盧二小姐還美幾分,老夫人說方才沒看清楚,所以請小姐過去細看看,還要把一個極貴重的鐲子送給小姐呢,我想著這是極好的事,得趕緊請小姐過去才是,就沒細說,誰知道葉大小姐竟誤會了……”

“既是誤會,那就算了,何媽媽也用不著跟清瀾姐姐賠禮了,下次小心就是了。”阿措也學著清瀾語氣,不緊不慢地截住了何媽媽接下來的話。

何媽媽吃了個軟釘子,隻得閉嘴。

阿措學東西,向來是又快又像,一下子就把葉清瀾那種舉重若輕的小姐氣度學會了,連清瀾也忍不住笑了,算是明白淩波為什麼這樣疼阿措了。

要論對內宅那些伎倆的了解,她和淩波是不相上下的,隻是她學會了卻不用,淩波用得嫻熟,又有急智,所以顯得八麵玲瓏,滴水不漏。但清瀾畢竟是當家的大小姐,何媽媽一說,她就懂了是怎麼回事了。

何媽媽口中的葉夫人,自然是扶正了的潘姨娘潘玉蓉,潘玉蓉有個女兒,起了個名字叫引璋,相貌極好,隻比阿措略差點罷了。今年花信宴是群雄逐鹿,混戰中原,潘玉蓉自然也下了場,親自為自己女兒籌謀。本來以為隻有個盧婉揚難纏,沈碧微高來高去,她們是限製不了的,其餘人都是手下敗將罷了。沒想到半路裡殺出個程咬金來,阿措這樣的美貌,實在驚人。潘玉蓉她自己就是美貌改變的命運,自然知道這裡麵的力量。

所以潘玉蓉行了個驅虎吞狼之計,在何老太君麵前這樣誇獎阿措,就是要引阿措過去,和盧婉揚相鬥,最好兩人鬥個兩敗俱傷,她好坐收漁翁之利。

隻是這樣的小伎倆,也太小看了盧家姐妹了。

清瀾心中想笑,表麵隻是溫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陪阿措過去謝謝老太君的賞賜吧。”

她領著阿措,穿過抄手遊廊,到了何家的正廳,果然,裡麵已經擺下了幾桌宴席,夫人們都在花廳裡坐著,一麵對著庭中梅林,原本阻隔風雪的簾子打了起來,銅爐燒著銀絲炭,將寒意擋在外麵。旁邊梅瓶裡插著枝盛放的紅梅花,夫人們開了一桌小牌,但除了幾個牌癮大的夫人之外,都圍在盧文茵身邊,看她擬定座次,她依偎在何老太君身邊,兩人都坐在榻上,隻是盧文茵在小方桌上寫字,何老太君則是歪著讓丫鬟捶腿。

葉大人官不過中上,潘玉蓉出身更低,雖然是良妾,到底不是大家小姐,所以連裡圈也進不去,隻在外麵一層湊趣,眼卻尖,一眼瞟見阿措和清瀾,笑道:“小美人來了,剛剛還說呢,老太君,你瞧瞧,是不是比我家引璋還漂亮些……”

她聲音尖,一叫,眾夫人都看了過來,何老太君也拿起單照鏡來,認真把阿措看了看,清瀾怕這樣的場合阿措怯場,對她笑了笑,示意她跟自己學,上去道:“見過老太君,我帶阿措來給老太君請安了。”

阿措聰明,況且禮儀都是學過的,立馬有樣學樣,上去道:“給老太君磕頭。”

哪裡會讓她真磕頭,她剛拜下去,頓時眾人都過來扶了,也是有清瀾在前的緣故。阿措眼尖,也發現,清瀾行禮的時候,很多同輩的少夫人都連忙側身避讓,應該是這幾年花信宴上訂親的,都是同輩姐妹,受不得她的禮。

但盧文茵卻似乎專心在看座次,連動也不動,受了她的禮,才恍然大悟般笑著起身,道:“我就說呢,哪家的妹妹這樣漂亮,原來是清瀾姐姐的妹妹。”

眾人頓時都笑了,剛才有兩個少夫人都湊在她身邊,一紅一紫,看起來是她的跟班,立刻就玩笑道:“已婚的夫人稱未嫁的小姐作姐姐,也算是新奇事了。”

怪不得韓姐姐說她會儘力趕來,這些從夫人身份來的惡意,以小姐的身份還真是無力回擊。

而盧文茵也絲毫不給葉清瀾回擊的機會,立刻道:“這是哪裡話,我們論的是長幼,跟嫁未嫁什麼關係。清瀾姐姐還大我半歲呢,自然是稱姐姐。”

“是呀,清瀾今年參加花信宴,就是要議婚的意思,萬一訂了親,也依舊是做夫人,和各位少夫人也仍然是姐妹嘛。”潘玉蓉反應極快地笑道。

她說得理直氣壯,夫人們卻都露出訝異的神色來,夫人們城府還深,少夫人卻都有些驚訝,更有甚者,像盧文茵身邊那個狗腿模樣的,索性噗嗤笑出了聲。

眾人都懂她的意思——四年花信宴未嫁,拖到了二十四歲的虛歲,難道今年反而要出嫁麼?

先不說嫁不嫁得出去,單說這份毅力……可見今年確實是好年景,鎮北軍一回來,多年的老姑娘也要下場了。

清瀾並不著惱,她身上就有這種淡然,似乎這些驚訝,議論,明裡暗裡的嘲諷,都如雪花一般,輕飄飄地落不到她身上,連聽了竊笑,也隻是淡淡道:“夫人們取笑了,我不過是來照看妹妹們罷了。”

她鎮定得可怕,以至於笑聲都漸漸寂靜下來,何老太君到底是老夫人,禮節還是周全,道:“光顧著說話,還沒讓兩位小姐坐下來呢,快看茶。”

茶上來了,又好點,至少手有地方放了。但偏偏有人不消停,盧文茵不知道為什麼,恨葉清瀾恨到這地步,清瀾連茶盞也沒端穩,她又笑著將座位表湊到另一位少夫人麵前說了句什麼,隻聽見那位少夫人捂嘴笑道:“不知道‘清瀾姐姐’是坐在夫人堆裡吃飯,還是小姐堆裡吃飯呢。”

“巧珍!”盧文茵責備地道,一麵連忙朝著清瀾賠禮:“清瀾姐姐,你彆生氣,她不是有心的。”

“我說的是實話嘛,”那叫作巧珍的少夫人笑道:“既然是照看妹妹,那按道理該坐在夫人堆裡,但葉夫人又說葉大小姐是來說親的,坐夫人堆裡,隻怕說不了親事,坐小姐堆裡嘛,隻怕人家困惑,怎麼有這麼年長的小姐嘛……”

她一番笑話說完,有被逗笑的,有夫人責備她的,也有見她們取笑清瀾,麵露不忍的。阿措握緊了拳頭,隻感覺指甲全都扣進了肉裡。

怪不得淩波對這群花信宴上的夫人敵意這麼重,她現在也真想撕爛她們的臉。

肩膀上一重,是清瀾將手按在了她肩膀上,讓她稍安勿躁的意思。

阿措眼中一熱,既憤怒,又委屈,更愧疚,為清瀾因為她來參加這場花信宴,為等會不知如何和淩波彙報這場肮臟的宴席。

“夫人們喜歡說笑……”清瀾不緊不慢地開了口,像是要阻止這場取笑的樣子,她坐在正廳靠外的位置,外麵雪光並著日光,都照在她側臉上,仍然是菩薩般的容貌,也有菩薩般的氣度……

但她的聲音卻戛然而止了。

庭院中站著一個人。

是個青年的男子,畢竟是赴宴,他沒穿盔甲,隻是穿了一身玄色錦袍,上麵有團花暗紋,刺繡翎羽,是胡服,所以腰係躞蹀帶,佩劍,下麵是胡褲與長靴,半側身站著,所以更顯得身形高大修長,整個人如同一隻漂亮的黑狼,或者彆的什麼野獸,在大雪中安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的臉英俊,但誰第一眼看見的也不是他的英俊,他整個人的身形,寬闊的肩,收窄的腰,還有那眉宇間鋒利的氣質,都讓人有種微微窒息的感覺。放在邊疆都是人群中的旗幟,何況是在這樣繁華雍容的京城,梅花盛開的院落裡。

京中沒有這樣的男子,有的隻是文弱的書生,是寬袍大袖高履博冠的世家子弟,人人都是衣穿人,隻有他是人穿衣。讓人無法忽視他身體的存在,也無法忽視他的麵孔,他發絲上沾著的雪花,以及那雪花如何軟弱地在他的顴骨和唇邊消融。

夫人們都是怔了一下,才本能地閃躲。

世家貴婦,雖然做了夫人是能見親戚家的年輕子弟的,但還是輕易不見外男,何況這完全是陌生人。

而追進來的何家管家解釋了他的身份。

“侯爺,侯爺……”那管家原有三分諂媚,在他麵前更顯得佝僂得過分,想攔又不敢攔:“夫人們都在這裡呢,侯爺,京中沒有這樣的規矩……”

眾夫人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

京中沒有彆的年輕侯爺,要是有,也早被花信宴上的“群雄”們給拿下了,隻有這次鎮北軍中回來的那位,群雄逐鹿中最大也最值得追逐的那條鹿,隻差一道聖旨就擬定封號的崔景煜。

“侯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連何老太君也不得不起身見禮,夫人們該躲避的也都不躲避了,都連忙打量這位侯爺,有女兒的自然磨刀霍霍,沒女兒的也早替親戚家的侄女外甥女之類的籌謀起來。

這樣的年輕,這樣的相貌人才,誰不想收入囊中。

阿措本能地去看清瀾,卻驚訝地發現她垂著眼睛在飲茶,仿佛那所謂的婚約,都隻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傳言。

而這些夫人的反應,也顯然並不知道有過這樣一場被取消的婚約的存在。

崔景煜也並不看她。

他當然不還禮,何家雖是權貴,到底士大夫與王侯有彆,他隻冷漠地點了點頭,讓出身後的人來。

那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生得並不好看,膚色也粗糙偏黑,不似京中世家小姐纖細白皙,她五官有些鈍,圓眼睛,蘋果臉,身體也過於健壯了些。雖然穿的也是最貴重的羽緞麵白貂裡披風,但有點鼓囊囊的,眼神也不似小姐們溫柔靈巧,顯得有點局促。

“魏少將軍沒有空,我替他送魏小姐過來。”崔景煜聲音冷得很,道:“順便替魏夫人帶一句話,她說今日有事忙,來不了,勞煩各位幫忙照看樂水了。”

眾人這才知道,這女孩子就是即將封侯的魏帥的女兒,魏樂水。隻聽說她哥哥十分出色,十八歲就當了少將軍,如今都稱少侯爺,沒想到還有個妹妹。

盧文茵反應最快,仗著已經是少夫人,並不避讓,走下台階,過去拉著魏樂水的手道:“原來這就是樂水妹妹,我是陳家的少夫人,你叫我文茵姐姐就好了。婉揚,快來見過樂水妹妹。”

眾夫人這才反應過來,隻恨自己女兒不在身邊,不能叫出來與崔景煜見一麵,雖然閨閣小姐不見外男,但是他硬闖進來,不算小姐們壞了規矩,後果自有他來承擔。趁這時候讓自家女兒亮個相,占得先機。

盧婉揚自然是施施然走下來,隻可惜還沒等她走過去打個照麵,施展手段,崔景煜就朝魏樂水囑咐道:“你在這玩,晚上你哥會來接你。”

魏樂水哪裡見過這場麵,滿心依賴地看著這唯一認識的哥哥,囁嚅了兩下,道:“我……我怕……”

“怕什麼。”崔景煜皺起眉頭。但卻沒訓斥她,隻是抬起眼來,看向了何老太君。

“侯爺。”何老太君想要說話。

崔景煜卻把目光看向了夫人們,到底是外男,又如此年輕英俊,夫人們都連忙避開了目光。

他環視眾人,唯獨看也不看阿措和葉清瀾。

“我也知道,京中的規矩大,樂水年紀小,各位夫人多擔待,日後一並道謝。”他冷冷地道。

盧文茵連忙笑道:“侯爺言重了,我們看待魏小姐,就如同自己妹妹一般,喜歡還來不及呢,哪裡就說得上擔待了呢。況且花信宴上,女子都親如姐妹,樂水妹妹也不必認生,隻當這裡是自己家一樣,各位說是不是……”

眾夫人自然是一片附和,卻有一個聲音淡淡道:“話雖如此,清瀾姐姐是我見過的最和善的女子,在花信宴上也免不了受人欺淩,我想,花信宴的氛圍也沒盧夫人保證的這麼好吧。”

說話的正是阿措,一片和諧中,她這話不可謂不重。說得魏樂水都一瑟縮,崔景煜也眼神一冷。

阿措平靜地迎上他眼神,安靜地探究那墨黑瞳仁中的情緒。

淩波那天為什麼要推開那扇窗,她明白了。

她這句話不怕得罪夫人們,因為就是說給他聽的。

有情嗎?有過情嗎?還有情嗎?曾經京中最出色的高門貴女,和此刻大雪中站著的狼一般的青年,似乎最不可能在一起的兩個人,許下婚約,又毀棄這段婚約,此刻如同從未見過的兩個陌生人,哪怕阿措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段故事,也仍然覺得如同站在一座巨大宮殿的斷壁殘垣上,忍不住熱淚盈眶。

如果這也能消散的話,那還有什麼東西是永恒的呢?朱弦斷,明鏡缺,白頭吟,傷離彆。女孩子天生明白這段故事的重量,因為許下婚約的是葉清瀾,如廟中菩薩般毫無喜怒的葉清瀾,誰能想到她也曾喜歡一個人到想要嫁給他,誰能想到她也會毀棄自己的誓約。

崔景煜許久沒有說話。

他當然明白,葉清瀾喜歡的人,怎麼會不明白。世事洞明皆學問,戰場都能看透的將軍,難道看不懂這京中夫人們的世態炎涼?也不會不明白這葉清瀾身邊的小女孩為什麼說出這句抱不平的話。

但他並沒有替葉清瀾說話。

他隻是冷冷道:“京中花信宴的手腕,我也有所耳聞,奉官家命令,鎮北軍將領今年也參加花信宴,希望往年的種種手腕,今年不要再有。”

“侯爺說笑了,哪有什麼手腕呢?”盧文茵還想玩笑過去,被他冷冷看了一眼,隻得笑道:“花信宴是閨閣女兒參加的宴席,自然是至潔至淨,天真無瑕,請侯爺放心。”

崔景煜沒有接她的話,自然也沒有說什麼放心不放心。

他隻是道:“中宮娘娘已經請明華長公主殿下主持今年花信宴事宜,鎮北軍將領則是由我負責,凡有婚約締結,官家將親自垂詢,茲事體大,請各位夫人小姐好自為之。告辭。”

崔景煜說完話後,自然是揚長而去,何老太君還得起身來送,那邊何大人也早趕過來,等在二門外送貴客。

他說完話便走,留下眾夫人們都各懷心思,連追究阿措那句話的功夫也沒了,所以被清瀾一句“阿措年紀小,說話冒撞了點,各位夫人請諒解”就掩蓋過去了。那叫作巧珍的夫人還想說一句“你不是號稱花信宴魁首,就教出這樣的規矩……”沒說完,被盧文茵看了一眼,立刻不敢再說了。

盧文茵隻管拉著魏小姐使勁,顯得十分溫柔無害,再也無暇嘲諷葉清瀾了。她和盧婉揚兩姐妹,一個熱情風趣,一個溫婉如玉,圍著魏小姐又是問她家的情況,又是問她這些年在邊疆的見聞,又是送禮物,誇她的衣裳,約她去自家遊玩賞花,又有各自跟班附和說話,把個魏小姐弄得眼花繚亂,帶著跟班把魏小姐圍得是針插不下,水潑不進。阿措看著,就有點擔心。

舉目無親的狀況下,這樣被人熱情對待,隻怕魏小姐真會覺得盧家姐妹是最好的人,在她們蠱惑下,日後和清瀾淩波作對,這可如何是好?

“姐姐……”她遲疑地看向葉清瀾,不明白她為什麼剛才不索性從崔景煜手中把魏樂水接過來。

婚約雖毀,但葉清瀾的人品心性,相處久的人,誰不心悅誠服?自己都那樣遞話,崔景煜難道不明白?

也是,崔景煜做什麼都一臉冷冰冰的模樣,把個魏小姐送到了盧家姐妹的手心裡。說什麼知道花信宴的手腕,難道看不出來盧家姐妹才是這肮臟手段的源頭?

阿措心中一瞬間轉過一百個念頭,隻是不能宣之於口。偏偏清瀾看出她心亂如麻,反而伸手摸了摸她的背,安撫起她來。

阿措頓時更想哭了,隻恨命運弄人。若是沒退婚,今日清瀾姐姐就是正經的侯夫人,什麼盧文茵什麼楊巧珍,見了她隻怕行禮還來不及呢。

可見淩波張羅得有理。

“你呀,就是心思太重。”清瀾像是看出她心思,摸著她的背教她:“以後這種時候,不要替我說話了。沒有用的。保全你自己要緊。”

彼時正廳裡正熱鬨,拉攏魏小姐的,聚在一起議論鎮北軍情況的,偷偷說起明華長公主娘娘的,和正在想辦法和這兩方拉上關係的,都各有事忙,她們倆反而成了角落裡沒人理的了。

阿措心中更加不服。

“姐姐。這世上的事,不是看有沒有用的。花信宴沒有結果又如何,我在乎的人受了委屈,才是我要考慮的事。淩波姐姐第一天就教我這道理。我怎麼能隻顧著保全自己?”她認真反駁清瀾。

清瀾被她逗笑了。

“話雖如此,但你們比我還小,該我保護你們的,怎麼能由你們來保護我呢。”清瀾說完,見她還想再說,豎起手指在唇上做了個阻止的手勢,道:“噓,今日的事,可千萬不要告訴淩波啊。她要知道,又要生事端了。”

阿措到底沒答應她。

也幸好沒答應,因為葉淩波一到午宴結束,直接就知道了。她的消息多靈通,手下又是小柳兒楊花楊娘子幾員大將,花信宴上的事,哪有能逃過她的耳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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