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爺子張嘴便想說話。
結果林婉清卻截住了他，“祖父想說，生意人自當以利為重，所以是想趁機拋售存糧。因為此時拋售，既解了百姓的燃眉之急，又可以給林家換來利益是嗎？”
林老爺子點了下頭：“本應如此。”
林婉清輕笑一聲：“那祖父何不想想，城中其他家族難道就想不到這個？為何他們都沒有動靜？”
林老爺子一愣。
林婉清歎道：“其他家族有誌一同的沒有任何動作，隻能說明他們私下早就已經結盟了，或者說有人不讓他們往外拋售糧食。而林家和陸家半點消息也不知道。如果我此時拋售糧食，會有什麼後果？”
林老爺子臉色難看了起來。
這明顯就有問題，而且是專門針對林家或者陸家。
若是他們率先拋售糧食，到時候隻怕會被安上一個趁火打劫、發災難財的名聲。輕則林家聲譽毀於一旦。重則朝廷追究，林家獲罪……
林老爺子後背起了一層汗。
林婉清接著往下說，“難民圍城的事情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糧食在手裡時間越長，後麵對我們就越不利。若是朝廷追問下來，我們有糧卻不往外放，到時候又會有何下場？”
“所以，我將林家存糧送出去，既讓城中百姓得了救，又讓林家得了名聲，還免去了之後的麻煩，是最好不過的做法了。”
“之後不管形勢如何嚴峻，林家沒有了存糧，那麼就不會再牽扯進任何麻煩裡。城中百姓也會記得，林家是第一個站出來放糧救命的人家。”
“五萬斤存糧，不過上千兩銀子而已，對林家來說，九牛一毛而已。便是高價拋售，也發不了大財。用這點利益換全家平安和好名聲，我認為再劃算不過。”
林老爺子神色緩了過來，眼神裡滿是讚賞：“你是個聰明有遠見的，這件事情做得極好。”
可惜是個女兒身。
這要是男兒，他林家何愁不能前程似錦！
林婉清淡然一笑：“謝祖父認可。”
林老爺子麵露疲乏，“你事情也多，便先回去忙吧。有什麼事情若是拿不定主意，便來找我。”
他這是不放心林婉清，想通過林婉清掌控全局。
林婉清笑容不變：“孫女省得。”
想讓她出力，還想控製她，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從林家出來，林婉清便回了將軍府，剛到大門口，就聽見一陣喧嘩聲傳來。
“我是你家夫人妹妹的嫂子，你為何不讓我進門？你們將軍府的下人這麼沒有禮數規矩嗎？”
半夏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姑娘，是蘇家大夫人和二夫人。”
門房看見林婉清的馬車回來，急忙過來問話：“夫人，那兩位自稱是夫人的親戚，鬨著要進府，小人不知該如何處理，求夫人示下。”
自從難民圍城後，將軍府就謝絕訪客登門了。除非是將軍府親自請來的人，或者提前遞了拜帖的，其他臨時登門的人一律不見。
蘇家的兩個兒媳就是臨時跑來的，門房已經解釋了好幾遍，兩人就跟聽不懂一樣，非得鬨著要見林婉清。
門房跟林婉清說話的時候，蘇家的那兩個女兒也聽見了，也不顧規矩，扭頭就奔著馬車跑了過來。
“妹子，你可算回來了，你這府上的下人可真是沒規矩。”
蘇大夫人一副親近口吻，伸手就要去掀車簾，結果手才剛碰到車簾，就聽得“唰”一聲，一把長劍橫在蘇大夫人手上。
張乾橫眉冷臉道：“放肆！退下！”
蘇大夫人嚇得臉都白了，踉蹌著往後退了好幾步，“妹……妹……”
車裡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我乃林家長女，請這位夫人不要亂認姐妹。”
蘇大夫人臉色尷尬，趕緊換了稱呼：“陸夫人，我是纖雲的大嫂，這是她二嫂，我們今天來，是有事相求。不知道可否進府細談？”
林婉清道：“不方便，有事就在這裡說吧。”
蘇大夫人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便拉了拉她妯娌，結果對方開始裝傻。
無奈，蘇大夫人隻好硬著頭皮道：“是這樣的陸夫人，我們家這兩日斷了糧，聽說林家倉庫裡有不少存糧，所以想來問問，可否借我們一些糧食。”
林婉清在車內挑了挑眉：“想借多少？”
蘇大夫人忙道：“不多不多，一千斤足矣。”
林婉清輕笑一聲：“二位請回吧，林家倉庫所有的存糧，都已經登記好了，將全數煮粥施發給城中百姓。彆說一千斤，便是十斤也是挪不出來的。”
蘇大夫人急了：“陸夫人，那倉庫裡少說也有好幾萬斤存糧，我們隻借一千斤，又不白要，以後會還的。咱們都是親戚，你都願意把糧食拿著那些不認識的人吃，怎麼就不肯幫幫自家親戚呢？”
林婉清道：“現在林家倉庫裡的所有糧食，都屬於全禹州城百姓，蘇夫人若是想借糧，那我就讓人去問問城中百姓的意見。他們若是願意，那我自然沒有意見。”
說著，她便對張乾說道：“你去最近的施粥點問問百姓們的意見，記住，要把話說清楚。”
張乾得令，立刻前往。
蘇大夫人急了：“不必去了，我們不借還不成嗎？”
林婉清的笑聲傳了出來：“彆呀，都是親戚，你們都開口了，我怎麼著也得幫你們爭取一下。且等著吧，說不定一會兒百姓就把你們要的糧食送來了。”
說完，林婉清便讓另外兩個護院趕著馬車進了大門。
半夏忍著笑說道：“姑娘，你這不是要把蘇家架在火上烤嗎？”
現在全城百姓就指望著那點糧食吊著命，讓他們借糧，那不就跟要他們的命一樣嗎？
不過這蘇家也是活該。
現在城裡糧食如此緊張，他們家張口就是一千斤，也真是敢開口。
一千斤糧食，都夠一萬百姓撐一天了！
他們蘇家平日自家買糧，一次也不過二三十斤的量。這一千斤，放在以往，都夠他們家頓頓乾飯吃上大半年了。
這是打算借到明年新糧上市啊。
算盤可撥得真響。
蘇大夫人沒料到林婉清竟然會這樣做，心裡頓覺不妙，也不敢停留，叫上她妯娌就往家跑。
結果兩人前腳剛到家，後腳蘇家大門就讓許多憤怒的百姓給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