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不光是智謀非凡,身懷奇物,還能上知天文下識地理,竟為劉玄德想出這等畢其功於一役的奇策,真乃世之奇才也!”
“如此看來,劉玄德先前奇襲鄧縣糧營之計,多半也出自於他的手筆…”
魯肅心中翻江倒海,打量蕭和的眼神中,悄然暗添幾許奇歎,
深吸幾口氣後,魯肅方緩過神來,壓製住了心中澎湃。
“難怪劉豫州敢破釜沉舟渡江一戰,原來竟是伯溫兄已獻此等奇策,此戰是勝算在握!”
“此計對天文地理運用之妙,肅是萬萬想不出,伯溫兄之神機妙算,肅望塵莫及也!”
魯肅口中嘖嘖歎服,向著蕭和拱手一揖以示敬意。
他倒也沒有掩飾智計不及,坦然承認自己智不如人。
蕭和卻是一怔。
原以為魯肅看到漢水水位暴漲,又得知劉備帶著滿營將士傾巢而出,多半已推測出這水淹曹營之計。
沒想到魯肅還真就沒猜出來,難怪剛才會那麼著急上火。
不過回想起東吳四都督中,魯肅長於大略而短於奇謀的評價,倒也不算反常。
“子敬言重了,我也就是靈光一閃,誤打誤撞想到這一計而已。”
蕭和笑了一笑,便給魯肅添一縷湯茶,寬慰道:
“現下子敬你應該是放寬心了吧,就安安心心在此喝茶,等著我家主公的好消息吧。”
魯肅心緒稍安,遂是收起了擔心,這才有閒情呷一口茶解乏。
安頓好了魯肅,蕭和困意再次襲來,連打了幾個哈欠。
“公祐兄,憲和兄,有勞你們召呼一下子敬,我確實是困得撐不住了,得回去補個覺先~~”
蕭和交待過幾句,便是打著哈欠起身而去。
關銀屏搖了搖頭,朱唇暗暗一撇,也隻得跟了出去。
魯肅卻是眼眸圓睜,驚奇的看著蕭和就這麼揚長而去。
就算你有奇謀妙計,可對方畢竟是曹操,是十五萬曹軍。
這一戰,可是關乎到襄樊存亡,關乎到劉備和你們所有人的生死啊!
這個節骨眼上,竟還睡得著覺?
“子敬兄不必大驚小怪,伯溫向來是如此,縱然是天塌在即,他也照樣吃得香睡得著。”
孫乾卻是習以為常,淡淡笑道:
“子敬兄遠道而來,定然是腹中空空,我這就叫他們給子敬兄做些吃食,咱們先喝些湯茶解解乏。”
說著孫乾一麵給魯肅添茶,一麵交待左右給魯肅準備早食。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此人之定力,就我所見,唯有公瑾可與之媲美,吾遠不及也…”
魯肅口中淺呷著茶湯,心中卻嘖嘖暗讚。
一口茶飲過,忽爾又想起什麼,便向孫乾:
“公祐兄,肅於柴桑之時,聽聞劉豫州不久前曾奇襲鄧縣,火燒了曹操四十萬斛糧草。”
“我們公瑾都督評價,劉豫州此計深得出奇製勝之妙,不知是哪位的手筆?”
孫乾邊給自己添茶,邊不假思索道:
“周都督既然說了,此計深得出奇製勝之妙,這般計策,自然是出自於伯溫之手了。”
魯肅手中茶碗陡然攥緊。
推測果然無誤,奇襲鄧縣之計,亦是出自於蕭和手筆。
隻是他雖推算對了,心裡邊卻實在高興不起來。
相反,心頭還蒙上了一層濃重陰影。
劉備客居荊州八年無所做為,卻在這荊州行將淪陷之際,莫名其妙得了這麼一位來曆神秘,智謀深不可測的奇人。
一夜之間拳打劉琮,腳踢曹操,竟有潛龍出淵,一飛衝天之勢!
這讓魯肅在劉備身上,隱隱看到了幾分“天命在身”的痕跡。
天下氣運向來是此消彼漲,若是劉備有了天命在身,那孫權怎麼辦?
“也許公瑾那句話說的確實沒錯,劉備得此人,將來必為我江東大患也…”
魯肅一聲暗自沉歎,眉宇間掠過一道深深憂色。
當魯肅在憂慮時,漢水之上,一艘艘戰船已駛向北岸決口。
廖化所率一千士卒,已等候已久。
見主力抵達,廖化即刻驅船靠攏會合。
“啟稟主公,末將已遵照主公交待,將北岸江堤決開三丈餘寬的口子。”
“水勢太猛,末將等候主公期間,又將決口衝開了五丈有餘,應該足夠我艨衝通過。”
登船的廖化指著決口稟報。
劉備叫各船點起火把,再加上微弱晨光,舉目俯視前方決口。
果然,一道近九丈寬的口子,赫然印入眼簾。
滾滾汛流,如千軍萬馬般漫過決口,向著樊城方向,向著就近的曹軍營盤卷去。
“伯溫這一計,果然奏效了!”
劉備眼中迸湧出欣喜,拳頭狠狠一擊船垛。
關羽亦是麵露興奮,遙指前方道:
“照這水深,我樓船鬥艦怕還不足以航行,但依愚弟經驗,艨衝和走軻應該暢通無阻。”
劉備沒有半分遲疑,揚鞭喝道:
“鬥艦和樓船在此壓陣,艨衝及走軻即刻通過決口出漢水,直取曹營!”
關羽當即傳令。
一艘艘艨衝,一艘艘走軻,即刻爭先恐後湧過決口,順著洪流走向,朝著樊城曹營所在疾馳而去。
…
樊城西南,罾口川曹營。
尚在熟睡中的主將曹休,被中軍大帳派來的傳令兵叫醒,正在匆匆披戴衣甲。
“這天還沒亮,丞相便緊急召見,可知是出了什麼事?”
曹休一麵披甲一麵問道。
“聽說是南陽一帶,有人不滿朝廷加征糧賦,聚舉造反作亂。”
“丞相大為震怒,故而不得天亮,便召集眾位將軍前去議事。”
聽得傳令兵所言,曹休眉頭微皺。
先前所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曹操為繼續跟劉備耗下去,不顧激起民變的風險,強行加征糧賦。
如今果然有人不滿加賦,趁著曹操親征荊州之際,趁勢煽動百姓作亂。
曹操緊急召他們前來,多半是要商量抽調武將兵馬,去平定叛亂之事。
曹休遂不敢耽擱,係好佩劍,戴好頭盔便匆匆出帳。
向副將們交待過幾句後,曹休翻身上馬,打算直奔樊城正北主營。
就在他馬鞭剛剛揚起時,卻懸在了半空。
“你們聽到了什麼聲音沒有?”
曹休豎起了耳朵,神色警惕的向左右副將問道。
“好像是水浪的聲音,應該是漢水那邊傳來的吧。”
一員武將不以為然答道,顯然並未覺察有異。
曹休卻心生狐疑,凝目向著西南方向望去。
這座大營確實靠近離漢水較近,但畢竟還有一段距離,漢水浪聲再大,也不至於傳到這裡吧?
曹休手搭涼棚,眯起眼睛細細張望。
此時東方已發白,借著微弱晨光和火光,依稀已經能看清營外景象。
模模糊糊中,曹休隱約看到,似有一道灰白的細線,正向著營牆快速接近。
細線來的越來越快,也越來越粗,耳邊傳來的水浪聲也越來越大。
“洪…洪水?!”
曹休眼眶驀然爆睜,脫口一聲驚呼。